他伸出颤抖的右手,不再犹豫,猛地按在了自己左臂那狰狞的伤口上!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终于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他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入皮肉,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右手用力地挤压着伤口,更多的、滚烫的鲜血如同泉涌般被强行挤出,顺着他枯瘦的手指,淋漓滴落!
鲜血,一滴滴,一串串,滚烫而刺目地滴落在那森森白骨之上!
滴落在那些暗红色的、妖异扭曲的怨毒之花上!
“嗤——!”
鲜血接触到花叶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暗红色的花瓣,仿佛遇到了滚烫的烙铁,猛地向内收缩、卷曲!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如同焚烧尸骨般的焦糊恶臭骤然弥漫开来!
在茅十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些沾满了滚烫人血的怨毒之花,竟凭空燃烧起来!没有火焰,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幽蓝色的光焰!光焰无声地跳跃、升腾,瞬间包裹住每一朵红花!花瓣在幽蓝的光焰中剧烈扭曲、挣扎、枯萎,化作一缕缕焦黑的灰烬!那光焰不仅焚烧着花朵,更沿着花茎,如同贪婪的毒蛇,迅速蔓延而下,舔舐向那些森森白骨!
白骨在幽蓝的光焰中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噼啪”声,仿佛在承受着最后的净化与焚烧。光芒越来越盛,将整个乱葬岗映照得一片幽蓝诡谲!
就在这幽蓝光焰炽烈到顶点之时,奇迹发生了!
光焰的中心,那被焚烧的骸骨上方,空气突然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一个朦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女子虚影,缓缓地、艰难地从光焰与骸骨之上凝聚、浮现!
那虚影渐渐清晰。她穿着素净的衣裙,不再是破烂湿透的样子。长发如墨,柔顺地披在肩后。面容清秀温婉,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却洗尽了所有的怨毒与戾气。正是茅十八在暴雨之夜所见的那张脸,却不再惨白模糊,不再湿漉滴水,而是带着一种解脱后的平静。
她悬浮在幽蓝光焰之上,虚影有些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跪伏在骸骨前、因失血和剧痛而意识模糊、浑身浴血的茅十八身上。
那双眼睛,不再空洞死寂,不再怨毒冰冷,而是如同两泓清澈的秋水,里面盛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解脱,有释然,还有一丝…深深的感激与悲悯。
虚影对着茅十八,双手交叠于身前,极其郑重地、盈盈地拜了下去。那姿态,充满了古老的礼仪,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与温柔。
一拜。
再拜。
三拜。
三拜之后,女子虚影抬起头,对着茅十八,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极其淡薄,如同晨曦中即将消散的薄雾。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丝极淡、极淡的,如同叹息般的温柔气息,拂过茅十八的脸颊。
随即,幽蓝的光焰猛地一收,如同长鲸吸水般瞬间消失无踪!连同那女子的虚影、那丛丛妖异的怨花、那森森的白骨…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剩下被光焰灼烧过的一片焦黑痕迹,以及几缕袅袅升起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
茅十八呆呆地跪在原地,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剧烈的疼痛冲击着他的神经。他茫然地看着那片焦黑的空地,看着那袅袅的青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那女鬼…那白骨…那怨花…那三拜…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却又真实得刻骨铭心的噩梦。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失血的眩晕猛地袭来。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地向前栽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身下,是他自己蜿蜒流淌的鲜血,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下,显得格外刺眼。
……
凤阳府志·异闻录补遗(节选):
…是年大旱,赤地千里,饿殍载道。有樵夫茅某者,性素朴讷。尝于暴雨夜遇一缢鬼(注:原文如此,或为讹传),泣诉身世凄惨,曝骨荒郊,求其移葬,许以重金。茅某初诺之,然见金砖而贪念炽,竟草埋尸骨于乱葬污秽之地。未几,金砖化纸钱,家井立枯,田禾尽死,化为焦黑。女鬼夜夜现形,湿发滴水,索命床前,言其背信。茅某惊怖几死。
后掘其骨,骇见白骨之上竟生妖异红花,其色如凝血。求诸巫者,曰:“此怨气所结,至凶至煞,非血亲之血不能解。”茅某循迹访至城南富室钱府(注:原文为城东,此据查证为城南),乃知女本钱府婢女柳氏。钱主守仁者,性贪暴,尝觊觎柳氏姿色,逼奸不从,怒而扼其喉毙之,弃尸后院废井。后恐事泄,命人夤夜裹尸,弃于城外乱葬岗。
茅某寻至钱府,诘问其由。钱守仁初则百般抵赖,后见茅某形容枯槁,状若疯魔,知事难掩,竟狞笑自承其恶:“是吾亲手勒毙,推入井中!贱婢之命,蝼蚁不如!”其凶顽之态,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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