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信访室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一天的喧嚣似乎暂时平息了。陈青禾整理着桌上厚厚一沓登记表：张老汉的血印控诉、拆迁妇女的悲愤哭诉、还有这封沉甸甸的匿名举报信。他拿起那封关于校服的举报信，薄薄的信纸此刻却感觉异常沉重。
张主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刘姐还在整理文件，两位老同志也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陈青禾独自坐在窗口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旧保温杯上残存的便签纸。杯壁冰凉，那些曾经记录着“重生先知”的潦草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他望着窗外县委大院里次第亮起的灯火，远处县城街道上传来模糊的车流声。这小小的信访窗口，像一口深井，让他窥见了青禾县平静水面下涌动的复杂暗流。张老汉的救命钱、拆迁户的安身之所、孩子们身上那件可能藏着猫腻的校服…一桩桩，一件件，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登记簿上，也压在他的心头。
刘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天坐窗口，感觉怎么样？累坏了吧？下班了，收拾收拾走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温和。
陈青禾回过神，勉强笑了笑：“还行，刘姐。就是…没想到这么多事。”
“这才哪到哪，”刘姐叹了口气，指了指他手里那封匿名信，“像这种，看起来是小事，牵扯的人可能不少，水也深。慢慢来吧，急不得。”
陈青禾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封校服举报信单独抽出来，夹进一个干净的文件夹里，放在桌角最显眼的位置。他关掉桌上的台灯，信访室瞬间陷入更深的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桌椅模糊的轮廓。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文件夹。薄薄的信封在昏暗中只是一个模糊的方形阴影。
这封没有署名、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的举报信，真的仅仅是一件校服那么简单吗？“育才服饰”的背后，会牵扯出怎样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那个教育局的干部，又会是谁？
陈青禾拿起桌角的旧保温杯，杯壁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昏暗中瞬间消散。窗外的城市灯火，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新兵的第一天接访结束了，而一场关于“校服”的暗战，似乎才刚刚在他面前，悄然拉开了帷幕。这杯冷掉的纸杯茶，这硬邦邦的冷板凳，这沉甸甸的文件夹，都预示着，这条名为“信访”的路，比他预想的，要崎岖漫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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