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被陈青禾最后那句“省不省钱,算一算不就清清楚楚”的吼声抽干了所有空气。丁老炮那张布满沟壑的脸由酱紫转为煞白,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几道简陋却如同利刃般刺破迷雾的线条,以及那个被陈青禾吼出来的、如同魔咒般简洁有力的公式——√(L2 + H2)。他引以为傲、固守了三十年的经验主义堡垒,在这块破旧三角板和冰冷数学逻辑面前,轰然崩塌出一道巨大的裂缝。他猛地转身,撞开挡路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一言不发地冲出了会议室,那佝偻的背影在门口的光线里投下一条萧索又愤怒的影子。
“老丁!”有村干部下意识喊了一声,但回应他的只有走廊里远去的、沉重的脚步声。
“算!”赵前进猛地一拍桌子,搪瓷缸子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泼溅在桌面的报告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惊魂未定的村干部们,最后钉在还蹲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的陈青禾身上。“陈青禾!你他娘的敢拍胸脯保证这数能落地?”
陈青禾撑着膝盖站起来,三角板还紧紧攥在手里,木质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痛。他迎着赵前进那刀子似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赵镇,纸上谈兵没用!现在就去鹰嘴崖!现场测!测出来要是穿山比绕山短,岩层能打,这二十万省下来,还能多浇两个村的地!要是测出来不行,我陈青禾卷铺盖滚蛋,这身皮不要了!”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破釜沉舟的赌注已经押下,他别无选择。
“好!有种!”赵前进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像是绝望的泥沼里终于看到一根能抓住的藤蔓,哪怕这根藤蔓看起来细弱不堪。“带上家伙!现在就去鹰嘴崖!丁工跑了,技术员顶上!陈青禾,你给老子盯死了!算错一个数,老子把你塞涵洞里当柱子!”
鹰嘴崖下,山风凛冽,卷起沙石扑打在脸上。两座狰狞对峙的山峰如同沉默的巨兽,投下巨大的阴影,将谷底笼罩在一片阴冷之中。取水点A处,浑浊的山泉从石缝中汩汩涌出,汇成一条细流。目标点B,也就是计划中涵洞的出水口,位于对面山脚鞍部下方的缓坡上,肉眼望去,似乎近在咫尺,却又被庞大的山体无情阻隔。
技术员小刘,一个刚从水利学校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正手忙脚乱地摆弄着笨重的经纬仪和水准仪。他脸色发白,不时偷瞄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赵前进和眼神锐利的陈青禾,额头上全是冷汗。丁工负气离场,这千斤重担突然压在他肩上,让他腿肚子都在转筋。
“磨蹭什么!等着山神爷给你扶尺子吗?!”赵前进的咆哮在山谷里回荡,惊起几只飞鸟。
“是…是,赵镇!”小刘一哆嗦,赶紧指挥两个村干部扛着红白相间的水准标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对面山坡的B点跑。距离看着不远,但沟壑纵横,荆棘丛生,等标尺在B点艰难立稳,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测量开始了。水平距离L的测定相对简单,但需要反复拉钢尺、调整、读数。山风呼啸,钢尺被吹得如同活蛇般扭动,读数异常艰难。陈青禾紧紧盯着小刘的操作,不时出声提醒:“拉直!风大,按紧点!”“读数报清楚!别含糊!”他手中的三角板成了临时的指挥棒,在粗糙的岩壁上比划着方向。
真正的考验在于高差H的测量。水准仪架在相对稳定的A点附近,漫长的水准路线需要一站一站地往前测。每一次仪器挪动,都需要重新调平、精确对焦。技术员小刘经验不足,操作生涩,一个测站往往要折腾十几分钟。标尺在陡峭的坡面上摇摇晃晃,扶尺的村干部累得手臂发麻,汗水浸透了后背。
“歪了!左边低两格!”陈青禾半跪在仪器旁,眼睛几乎贴到目镜上,声音嘶哑地吼着。他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在此刻疯狂涌动,结合着现场的地形,他本能地判断着误差的方向。“稳住!别动!读数!”他报出一个数字,小刘慌忙记录,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西斜,山谷里的光线变得昏暗。枯燥的重复、技术员的紧张、村干部的疲惫,让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赵前进抱着胳膊,像一尊黑铁塔般矗立在旁边,脸色越来越沉,每一次读数间隙的漫长等待,都让他眉间的沟壑更深一分。几个老成持重的村干部蹲在石头上抽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焦虑。有人低声嘀咕:“瞎折腾…老丁都跑了,这毛头小子能行?别把老本都赔进去…”
陈青禾充耳不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仪器那小小的视野里,集中在每一个细微的刻度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胡乱抹了一把,继续紧盯。三角板被他下意识地攥得更紧,木质的纹理深深印入掌心。成败在此一举!
当最后一站的高差读数终于报出,小刘颤抖着在记录本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时,天边只剩下一抹暗红的残霞。山谷里彻底暗了下来,寒气开始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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