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荷塘月色》铃声在冰冷的空气中疯狂撕扯着,如同一把冰冷的锉刀,反复刮擦着陈默濒临崩溃的神经。屏幕上那冰冷的“医院”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绝望的心脏上!
肺部撕裂般的剧痛,脚踝钻心的灼烧感,被粗暴拖拽的羞辱……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恐慌彻底覆盖!他像一头垂死的野兽嗅到了致命威胁的气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疯狂地向前爬去!冰冷粗糙的泥地摩擦着他的脸颊和手臂,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浑然不觉!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在泥污中震动的破旧手机,仿佛那是连接着母亲生命线的唯一绳索!
他终于够到了!冰冷的机身沾满了泥水。他用颤抖的手指,用力按下那唯一还能工作的接听键! “喂……喂?”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呛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被这非人的声音惊住了。紧接着,一个冰冷、公式化、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声响起,穿透了嘈杂的背景噪音: “喂?是陈默吗?这里是青林县人民医院肾内科。”
“是……是我!我妈……李秀兰……我妈怎么样了?”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李秀兰的家属是吧?”冰冷的公式化声音继续传来,没有丝毫波澜,“通知你一下,病人李秀兰于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因多器官衰竭,经抢救无效死亡。请尽快来医院办理后续手续。遗体目前停放在医院太平间……”
“轰——!!!”
后面的话,陈默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在那一刻,骤然失声。
冰冷的、绝对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死寂,瞬间吞没了他所有的感官。 时间仿佛凝固了。 寒风停止了呼啸。 雪花似乎悬停在半空。 远处矿山的轰鸣、卫生所护士嫌恶的尖叫、老丁麻木的呼吸……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电话里,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声,还在重复着:“……请尽快来医院办理手续……费用结清……如有疑问……”
“嘟…嘟…嘟…”忙音响起。
手机从他僵硬冰冷、沾满泥污的手中滑落,再次跌入泥泞。 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一闪而过,随即彻底陷入黑暗。
陈默僵在原地。 保持着那个向前爬行、伸手够向手机的姿势。 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没有眼泪。 没有嘶吼。 没有崩溃。 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的茫然。
母亲……死了? 那个在冰冷压抑的泥塘巷里,用枯瘦的肩膀为他抵挡父亲拳头和咆哮的女人;那个在昏暗灯光下,一边咳嗽一边为他缝补破旧校服的女人;那个在病床上枯槁如柴,眼神里却始终带着对他牵挂的女人;那个支撑着他在这冰冷城市挣扎求存、唯一的精神支柱…… 死了?
父亲醉酒坠桥的画面尚未散去…… 母亲枯槁绝望的眼神还在眼前…… 滨海北站保安的驱逐…… 宋老头的刻薄宣告…… 矿场工棚冰冷的刮骨…… 卫生所护士的嫌恶呵斥…… 保安的粗暴拖拽……
所有冰冷的、残酷的、将他一次次碾入尘埃的画面,如同无数高速旋转的黑色碎片,在他那一片空白死寂的意识深渊中,骤然汇聚、碰撞、粉碎! 最后,所有碎片都化为乌有。 只剩下一个冰冷的、巨大的、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洞。
他维持着那个滑稽而僵硬的爬行姿势。 如同一座被瞬间冻结在绝望冰河里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分钟。 也许是一个世纪。 一阵猛烈的寒风卷着雪沫,狠狠抽打在他脸上! 剧烈的呛咳如同本能反应般爆发! “咳!咳咳咳——噗——!” 一大口粘稠的、带着暗黑色血块的血液,猛烈地喷溅在面前冰冷的泥地上!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这口血,仿佛抽空了他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 他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像一滩毫无生气的烂泥,脸埋在冰冷的泥泞里。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是寒冷。 不是痛苦。 而是一种从灵魂最深处蔓延开来的、无法抑制的、彻底崩溃的痉挛!
没有哭声。 只有身体在肮脏的泥地里剧烈抽搐。 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肺部沉重的哮鸣和微弱的、如同濒死兽类的呜咽。 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和嘴角溢出的血沫,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支撑他在这残酷世界里挣扎的最后一丝念想,断了。 他像一个被彻底剪断了提线的木偶,散落在冰冷肮脏的泥泞里。父亲冰冷的尸体,母亲绝望的遗容,如同两座巨大的冰山,将他残存的生命彻底冻结、压垮。他曾以为,只要拼命挣扎,总能在那片绝望的深渊里为母亲抓住一根稻草……可现在,连那根稻草,也沉入了无尽黑暗的海底。
他失去了所有回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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