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书,你忘恩负义,害死我女儿,今日便来偿命!”苏伯母的声音尖利刺耳,像厉鬼的嘶吼。
苏婷雪走到顾秋书面前,蹲下身,冰冷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顾郎,你看,这交杯酒,我已备好。你我夫妻一场,岂有不喝之理?”
她拿起食盒里的酒杯,强行灌进顾秋书嘴里。那酒腥气扑鼻,喝下去像冰水一样冻彻骨髓。顾秋书拼命挣扎,却被苏伯母死死按住。
“顾郎,跟我走吧,”苏婷雪站起身,伸出手,“黄泉路上,我等了你七日,如今该你陪我了。”
顾秋书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渐渐模糊。他仿佛看见自己穿着大红喜袍,被苏婷雪和苏伯母牵着,一步步走出新房,走出顾府,走向那片熟悉的江南水乡。
第二日清晨,平溪集的百姓发现,苏婷雪的坟前跪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喜袍,正是顾秋书。他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身体早已僵硬冰冷。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脖子上系着一条红绸带,像是刚拜过堂。而他面前的墓碑上,赫然放着一副红妆,正是苏婷雪跳河时穿的那件嫁衣,上面还放着一个红盖头,盖头下似乎还残留着水珠。
坟前的土地上,有一串从河边延伸过来的湿脚印,到了墓碑前便消失了。而不远处的老梅树下,痴傻的苏敬然正抱着一个纸扎的新郎,嘴里喃喃着:“秋书,你终于来娶婷雪了……好,好啊……”
镇上的老人说,这是苏婷雪头七回魂,带着母亲来索命了。顾秋书穿着红袍死在坟前,分明是被强行拜了冥婚,要在阴间给苏婷雪当一辈子夫婿。
从那以后,平溪集的人再也不敢靠近苏家老宅和苏婷雪的坟。每到阴雨天,总有人说能看见两个身影在蓝桥边徘徊,一个穿着红嫁衣,一个穿着素寿衣,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声和男子的哀嚎。
而顾府,自从顾秋书死后,便迅速败落。知府大人觉得晦气,与顾家断绝了往来,那位新婚的知府千金也在不久后离奇病逝。
江南的雨依旧缠绵,平溪集的青石板路常年湿滑。只是那棵老梅树再也没开过花,苏婷雪的坟前,偶尔会有不知是谁放上的一束野花,在风雨中轻轻摇曳,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从那以后,每逢梅花开落的时节,平溪集的老人都说能在苏婷雪坟前听见若有若无的吟诗声。那声音时而清朗如少年意气,诵着“青溪石上种红豆”,时而凄怨如泣血杜鹃,重复着“纵使黄泉路头见”。诗的末尾总伴随着水浪翻涌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幽冥深处,逼着那负心的魂魄一遍遍重念当年的毒誓。
红妆已作黄泉客,青灯照骨寒彻魂。这一场始于寒江的相遇,终于冥婚的悲剧,终究成了平溪集最深的一道伤疤,在岁月的烟雨中,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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