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御史," 太子的声音从龙椅下首传来,裹着腊月的寒意,"宗室自缢,案情已了,何必再穷追不舍?难不成真要搅得朝堂上下不得安宁?"
谢渊掀开贴黄匣,隐田舆图在丹墀展开,图上的朱砂标记如点点血痕:"启禀太子殿下," 他的手指划过图上铁环,"宁王虽死,其榷场与卫所仍在盘剥茶农," 又取出一摞账册,纸页间夹着几片枯黄的茶梗,"襄王府采购茶梗的记录,直至昨日仍在更新 ——" 他忽然转身指向户部尚书,"其袖口绣着的纹饰,经鸿胪寺检测,染料中竟含宁王私矿的朱砂,此等违禁之物,大人从何所得?"
户部尚书浑身一颤,蟒袍剧烈抖动,像被人抽去了脊梁:"御史大人休要血口喷人!"
谢渊冷笑一声,展开《大吴律?服制篇》:"大人可知,非宗室贵胄不得用朱砂绣纹?" 他举起检测报告,声音如利剑出鞘,"而此绣片的染料配比,与宁王私窑火漆完全一致 ——" 他缓缓扫过殿中诸臣,"诸位大人袖口的纹饰,莫不是都来自宁王的 ' 赏赐 '?这满朝的纹饰,究竟是风雅之物,还是结党营私的印记?"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太子指节捏得发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玉牒链上,染红了半枚链节。谢渊知道,他触到了九王夺嫡的暗线 —— 那些绣在袖口的纹饰,正是诸王勾连的印记,而他,正在揭开这张盘根错节的大网。
结案那日,谢渊站在都察院门前,望着萧栎带来的西域梅种。树苗的细枝上挂着冰晶,却已鼓起星星点点的新芽,像极了茶农们在霜风中倔强挺起的脊梁。"种在獬豸像旁吧," 他接过树苗,指尖触到树根处裹着的庐山红壤,"让梅香与律法同寿,让茶农的冤屈,都化作春泥护新苗。"
周立捧着新刻的《垦荒保护令》竹片,片上系着几缕茶农的断发:"大人,他们说,这竹片比玉牒更贵重,比金銮殿的青砖更暖。" 谢渊抚摸着竹片上的刻痕,茶渍与血泪的混合痕迹,在阳光下渐渐显露出 "民" 字雏形 —— 那是茶农们用鲜血和断指刻在天地间的字迹,是比任何律法都更沉重的诉求。
远处,宗人府方向传来铜锣声,成王萧栎正带着刑部官员查封玉牒库,鸣锣声惊起几只寒鸦,在漫天飞雪中划过一道漆黑的痕迹。谢渊望着这一切,正如片头古诗《江雪》云: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此刻的他,何尝不是那独钓寒江的蓑笠翁?风雪越大,手中的竹片越紧,心中的公道越明。他知道,只要御史的獬豸冠还戴在头上,只要茶农的梅枝还种在都察院外,这世间的不公,终有被白雪覆盖的一日。
片尾
谢渊之查案,若驾孤舟以临深渊,独钓于寒江凛冽之处,虽千岩万壑阻其路,霜刀雪剑逼其心,而志愈坚、气愈昂。以茶梗为证,细验于毫厘之间,追根溯源,直抵隐田之弊;以律法为器,横断于奸佞之颈,斩贪破网,力挽民生之艰。宗人府内,面斥权贵而目眦欲裂,色愈冷而语愈烈;文华殿上,指陈罪行而肝胆俱裂,声愈颤而气愈刚。
茶农断发,寸寸系于竹片,是黎民百姓托命之重;梅枝映雪,株株种于衙前,乃御史风宪存世之证。其立朝也,如獬豸之触邪,不畏权贵;其亲民也,似梅枝之凌霜,守护寒门。斯人为御史,真可谓 "铁骨铮铮,可照青史之幽;冰心皎皎,能鉴黎民之苦"。
都察院外,梅枝摇曳,承雪而不折,经霜而愈芳;落雪无声,化泥而护根,润物而长歌。此景此心,早已在天地间,书御史之忠勇无双,刻律法之刚柔并济,留得清白正气,千秋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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