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倒春寒来袭,药膳馆的屋檐下冰棱如剑。后院的老梨树上,残存的秋梨在枝头冻成琥珀。郑淮安提着竹篮从树下走过,篮中冻梨硬如铁石,表皮乌黑发亮。"安梨,秋霜冻透的。"老人将梨放在青石案上,梨身冰凉,透着冰雪的清冽。
小林抱着陶瓮进来,瓮中盛着新化的雪水,水色清透,浮着未融的冰晶。"梅枝上的雪。"她将雪水倒入铜盆,水面泛起细密涟漪。我取过铜勺轻舀,水味甘甜,带着梅花的冷香。
"梨要选老。"郑淮安执小刀,刀背轻敲冻梨,声如击磬。"经霜愈甜,冻透方糯。"梨在案上纹丝不动,如墨玉雕成。老人指尖轻抚梨皮:"皮皱肉紧,冰晶内蕴。"
化冻需要耐心。冻梨浸入雪水,水面渐渐结起薄冰。"慢化方糯,急化则腐。"郑淮安执竹筷轻拨,梨在水中缓缓旋转。梨皮渐渐沁出水珠,如墨玉生汗。小林盯着水盆:"上次我化的梨烂了。"
"冰层为度。"郑淮安执筷轻戳,冰层应声而裂。梨身渐渐柔软,表皮泛起绒光。老人将梨捞出,置于青瓷盘中:"外软内冰,正是火候。"
削皮讲究手法。执银刀顺梨身轻旋,梨皮如缎带垂下。"皮留薄霜,肉不伤分毫。"梨肉渐渐显露,晶莹如冰肌。郑淮安刀工细腻,梨形完整不破。小林学着下刀,却总是削厚。"刀贴皮,腕要柔。"我示范,"如抚琴弦,轻而不浮。"
切块需要巧劲。梨置案上,顺核剖开。郑淮安执刀轻划,梨肉应声而分。"核周肉嫩,刀走纹路。"梨瓣在盘中如莲花绽放,中心冰晶闪烁。老人剔出梨核:"核苦肉甜,泾渭分明。"
摆盘注重意境。青瓷盘底铺碎冰,梨瓣错落有致。郑淮安取梅枝点缀,撒上糖霜。"冰衬其脆,糖增其甜。"梨肉与冰雪交相辉映,如雪地红梅。小林摆着梨瓣:"像在布置山水。"
品尝时分,梨肉入口即化,冰凉爽脆。郑淮安执银叉取一小块,梨汁如蜜。"化冻差一分则硬,多一分则烂。"老人细细品味,甜中带酸,冰中蕴香,余味清冽。
小林小心叉起一块,梨肉在舌尖消融,眼睛倏地睁圆:"凉得脑门发紧,甜得喉咙发痒!"她哈着白气,又尝一块:"越吃越上瘾!"三人就着新焙的姜茶,在春寒中冷热交替。
窗外北风呼啸,厨房里冷香弥漫。郑淮安说起年轻时在关外吃的冻柿子,小林讲述家乡的糖渍山楂,我则想起师父教的"寒物冷食,别有洞天"。
银刀洗净时,呵气成霜。小林擦拭着刀具,忽然问道:"程教授,为什么非要用雪水化冻?"我指着未尽的雪水:"雪水清冽,比井水更保梨香,化而不腐。"她若有所思地记下。
郑淮安在收拾梨核时轻叹:"现在的梨都不够甜了,等秋深我去燕山寻些野生的。"他翻出个陶罐,取出蜜渍的梨干:"这是去年的存货,甜香还存。"
夜幕降临,我们在厨房继续研究剩余的梨汁。梨汁煮茶,梨肉酿酒,连梨皮都被郑淮安说要染布。药膳馆的灯笼在寒夜中摇曳,将这场春寒里的冻梨宴照得清冷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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