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林悦感觉有人在掰她的手指,强迫她握住一支笔。"签字!林女士,您必须现在签字确认!"医生的声音变得急切。
林悦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太累了,累得想就此睡去。但腹中突然传来的一阵微弱胎动让她再次挣扎着睁开眼睛。那个小生命还在坚持,她怎么能放弃?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同意书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准备手术!快!"医生大喊。
陈志远跪在手术台边,泣不成声:"两个都要救...求你们了...两个都要..."
林悦想摸摸他的脸,但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黑暗再次袭来,这一次,她无力抵抗。
"悦悦?悦悦!"陈志远的声音越来越远。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林悦仿佛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那么响亮,那么健康。是幻觉吗?还是她的宝宝已经平安出生了?
手术室的门猛地关上,刺目的红灯亮起。
门外,陈志远瘫坐在长椅上,双手抱头。公公婆婆匆匆赶来,婆婆一看到手术灯就瘫软在地。
"怎么回事?不是明天才手术吗?"公公扶着墙,面色惨白。
陈志远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她被撞倒了...大出血...医生说...说可能..."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我的孙子..."婆婆喃喃自语,然后突然抓住陈志远的手臂,"医生怎么说?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陈志远痛苦地闭上眼睛:"悦悦签字...要保孩子..."
"糊涂!"公公突然大吼,"大人要紧啊!"
"我知道!我知道!"陈志远抓着自己的头发,"但她坚持...我拦不住..."
走廊尽头,张教授匆匆赶来,手术服已经穿好。"志远,别担心,我刚从会议上赶回来,会亲自参与手术。"
"张教授..."陈志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医生的手,"求求你...两个都救...一定要两个都..."
张教授严肃地点点头:"我们会尽全力。"说完快步走进手术室。
时间像凝固了一样。陈志远盯着手术灯,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公公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婆婆不停地抹眼泪。偶尔有护士进出手术室,但他们都不敢上前询问,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三小时后,手术灯依然亮着。一个护士走出来,陈志远立刻冲上去:"我妻子怎么样?孩子呢?"
"手术还在进行中。"护士简短地说,"医生让我告诉你们,情况很复杂,但他们在尽全力。"
又过了两小时,走廊上的时钟指向午夜。陈志远已经麻木了,只是呆滞地盯着手术室的门。突然,门开了,张教授走出来,口罩拉在下巴上,脸色疲惫但平静。
"志远..."
陈志远猛地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而发麻,差点摔倒。"张教授...她们..."
"手术很复杂,但暂时稳定住了。"张教授的声音沙哑,"我们止住了林悦的大出血,胎儿的心脏也做了紧急处理。不过..."
这个"不过"让陈志远的心再次悬到嗓子眼。
"胎儿太小,情况不稳定,已经转入新生儿重症监护。林悦也因为失血过多处于危险期,需要在ICU观察。"
"那...那她们..."陈志远的声音发抖。
"现在说预后还为时过早。"张教授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志远踉跄了一下,被公公扶住。"谢谢医生,"公公声音哽咽,"请您一定救救她们..."
张教授点点头,转身要回手术室,又停下脚步:"对了,是个男孩。"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扎进陈志远的心脏。他有儿子了,但此刻他甚至不敢感到喜悦,因为那个给他生命的人正徘徊在生死边缘。
ICU的探视时间极其有限。当陈志远终于被允许进去看望林悦时,几乎认不出那个躺在众多仪器中间的身影。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只有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证明她还活着。
"悦悦..."他轻声呼唤,不敢碰她,生怕那些错综复杂的管子会被他碰掉,"我们的儿子很坚强,像你一样...你一定要醒过来看看他..."
林悦毫无反应,只有胸口的微弱起伏显示她还在呼吸。
走出ICU,陈志远转向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方向。隔着厚厚的玻璃,他看到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身体,胸前贴着电极片,小得不可思议。医生说过,因为早产和心脏问题,孩子的情况很不乐观,但这个小生命仍在顽强地坚持着。
"他像你妈妈,"陈志远隔着玻璃轻声说,"一样固执,一样勇敢。"
身后,婆婆低声啜泣,公公则沉默地站着,但陈志远看到老人的手在不停颤抖。
这一刻,所有的分歧、争吵都不重要了。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祈祷着两个最爱的人能够活下来。
医院的走廊长而寂静,只有监护仪器的滴答声从各个病房传出。陈志远站在两个重症监护室之间的位置,左边是妻子,右边是儿子,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又如此坚定。
无论结果如何,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在这一天永远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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