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剪刀……这头发……我认得这灰白的颜色!是外婆的!是她生前稀疏干枯的头发!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和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我。外婆临终前拼死也要塞给我,让我藏好、别让母亲看见的东西,竟然是一把缠着她自己头发的锈剪刀?!这是什么意思?一种恶毒的诅咒?还是一种……诡异的自保?
就在我盯着这诡异的物件,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和疑惑如同冰水灌顶之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惨叫,如同炸雷般从堂屋的另一端猛地爆发出来!瞬间撕裂了老屋的死寂!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是母亲的声音!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红布包和剪刀差点脱手掉落!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声音是从堂屋靠近大门的地方传来的!只见母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她背对着我,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她脚下,是那片原本均匀撒在地上的糯米。此刻,那惨白的糯米被踩踏得一塌糊涂,凌乱不堪,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疯狂搅动过。
而母亲,正对着空荡荡的、只有昏暗灯光的堂屋中央,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她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蜷缩着,以头抢地,疯狂地、用尽全身力气磕着头!额头狠狠撞击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咚!咚!咚!”声!每一下都像是砸在我的心尖上!
“妈!妈!别过来!别过来啊!!”她凄厉地哭嚎着,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非人的恐惧和绝望,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混杂着额头上磕破流下的鲜血,显得无比狰狞。“我错了!妈!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啊!!!”
她在对着空无一人的堂屋磕头!她在对着空气喊“妈”!她在求外婆放过她!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我淹没!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阁楼上那指甲刮擦棺材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整个老屋,只剩下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和头颅撞击地面的恐怖闷响,在阴冷的空气里疯狂回荡。
我瘫在竹躺椅的阴影里,动弹不得,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红布包,那缠着灰白头发的生锈剪刀,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硌进我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母亲身前那片被疯狂踩踏得凌乱不堪的糯米地——
惨白的米粒间,赫然印着一串脚印!
不是母亲的鞋印。那脚印很小,很浅,像是赤着脚踩上去的,带着一种诡异的…轻飘感?它们从堂屋中央那口空棺材曾经停放的位置(那里撒的糯米也显得格外凌乱),一路延伸出来,歪歪扭扭,最终,停在了母亲疯狂磕头的位置——她的正前方!
那串脚印的尽头,就在母亲额头不断撞击地面的咫尺之前!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顺着脊椎疯狂爬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头皮一阵阵发麻,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针在刺。
阁楼上,那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整个老屋陷入了一种死寂,但这死寂比刚才那刮擦声更加恐怖。只有母亲那持续不断的、带着哭腔的嘶哑嚎叫和头颅撞击地面的“咚!咚!”闷响,如同丧钟般敲打着我的耳膜。
她还在对着那片空无一物、只有一串诡异脚印的糯米地疯狂磕头,额头早已血肉模糊,暗红的血混着灰尘和碾碎的糯米,在她脸上糊开,触目惊心。
“妈!我不敢了!我不敢了!药…药不是我下的!不是我!是…是…”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破碎不堪,语句混乱颠倒,像是在拼命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恐惧中彻底崩溃的呓语。
药?下药?!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外婆临走前那痛苦扭曲的面容、那浑浊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难道……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我蜷缩在竹躺椅的阴影里,像一只受惊的幼兽,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手里那个红布包变得滚烫,那缠着灰白头发的生锈剪刀,仿佛活了过来,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刺入我的掌心。
就在这时,堂屋里那盏唯一亮着的、蒙尘的白炽灯,毫无征兆地闪了一下!
昏黄的光线猛地一暗,随即又挣扎着亮起。就在这光线明灭交替的瞬间,我似乎看到……
看到母亲身前那片凌乱的糯米地上,那串诡异脚印的尽头,空气似乎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一个极其模糊、极其淡薄的轮廓,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搅乱,又像是隔着蒙了厚厚水汽的玻璃看东西,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
那轮廓……像是一个佝偻着背、穿着深色衣服的老妇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疯狂磕头的母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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