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就在我头顶正上方。那薄皮棺材就停在那里,离我只有一层薄薄楼板的距离。
时间在雨声和死寂中缓慢爬行。就在我的神经紧绷到极致,意识开始有些昏沉模糊的时候——
“滋…啦……”
一个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头顶的阁楼传来!
像是什么极其坚硬、极其尖锐的东西,在缓慢地、一下一下地刮擦着粗糙干燥的木板!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但在这死寂的夜里,在我高度紧张的神经上,这声音无异于一声炸雷!
我猛地从躺椅上弹坐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毯子无声地滑落到地上。
“滋…啦……”
声音又响了一下!这一次,似乎更清晰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
指甲!
是长长的、坚硬的指甲在刮擦棺材板的声音!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外婆!是躺在阁楼棺材里的外婆!
她想干什么?那声音……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里面无意识地抓挠,倒更像是一种……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执拗的……刮擦?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尖锐的指甲,在由内向外,一下、一下,极其耐心地……刮着棺材的盖子!
“滋…啦……”
声音还在继续!每一次刮擦的间隙,都像在积蓄力量,然后再次落下,带着一种让人头皮炸裂的执着!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脚冰凉,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防止那惊恐的尖叫冲破喉咙。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死死盯着头顶那片被黑暗吞噬的楼板,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木板,看到阁楼里那口薄皮棺材上,一只枯槁的、指甲灰白的手,正一下、一下,不知疲倦地刮着棺盖内侧……
那声音持续着,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止。恐惧攫住了我,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如同黑暗中的藤蔓,疯狂地滋生、缠绕——外婆塞给我的那个红布包!那个被母亲粗暴夺走、斥为“晦气”的东西!它一定和外婆临终前那极致的恐惧有关!和此刻这刮擦棺材的恐怖声音有关!
它在哪里?
白天混乱的片段在脑中急速闪过。母亲夺过布包后,阴沉着脸快步离开了房间……她似乎去了……去了她和外婆以前住的那间朝东的屋子?对!她进去过,然后很快就出来了,手里空了!
那红布包一定被她藏在了那间屋子里!
阁楼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还在持续,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我的神经上。不能再等了!一股豁出去的勇气,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驱使着我。我像一只受惊的猫,踮起脚尖,动作轻得不能再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堂屋,朝着母亲白天进去过的那间东屋摸去。
门虚掩着。我屏住呼吸,侧身挤了进去。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陈年樟脑丸混合的气味。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模糊的微弱天光,我迅速扫视着这个熟悉的房间。外婆的老式雕花木柜,母亲的简易木板床……目光最终落在了靠墙那张老旧的梳妆台上。那上面平时只放着一把断齿的木梳和一面模糊的水银镜子。
但此刻,在镜子下方,靠近抽屉把手的位置,一点暗淡的红色,刺破了昏暗!
就是它!那个褪色的红布包!它没有被仔细藏匿,只是随意地塞在抽屉把手和台面之间狭窄的缝隙里,露出一小角。母亲根本没把它当回事!
我的心跳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我几乎是扑过去,颤抖的手指捏住那露出的一角,用力一抽!红布包带着灰尘,被我紧紧攥在了手心。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
阁楼上的刮擦声,似乎在这一刻,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我根本不敢停留,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攥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转身冲出了东屋,跌跌撞撞跑回堂屋角落的竹躺椅边。这里离阁楼远一些,还有那盏昏暗的灯和地上惨白的糯米。
我蜷缩在躺椅的阴影里,背对着阁楼的方向,用身体挡住可能从楼梯口投来的视线。手指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几乎解不开那个用粗棉线简单捆扎的布包结。好不容易解开,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那层褪色、带着霉味的红布!
里面的东西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一把剪刀。
样式很老旧的铁剪刀,大概只有成人手掌长。刀身和连接轴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斑斑驳驳,像凝固干涸的血痂。那锈蚀的痕迹在昏黄的灯光下,透出一种不祥的暗沉光泽。
但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剪刀两片锈蚀刀柄的弯曲处,紧紧地、密密匝匝地缠绕着几缕头发!
那头发是灰白色的,干枯、脆弱,失去了所有光泽,像一撮枯萎的乱麻。它们被一种近乎怨毒的方式,死死地缠绕在冰冷的剪刀上,打了无数个死结,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永远禁锢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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