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老毛病了。”陈默摆摆手,推开技术员的手,声音沙哑,“继续下一个点。”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更深处、更幽暗的检测区域。矿坑深处,光线更加昏暗,只有帽灯的光柱在湿滑的岩壁和嶙峋的怪石间晃动,切割出诡异的阴影。空气潮湿阴冷,混杂着浓重的粉尘和若有若无的、类似臭鸡蛋的硫磺味——那是瓦斯泄露的微弱前兆。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碎石和湿滑的泥泞。
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攀爬、每一次在湿滑的斜坡上稳住身体,对陈默的腰背都是酷刑般的折磨。汗水早已浸透了防护服内的衣服,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防护口罩让他呼吸不畅,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粉尘味,刺激着喉咙,引发一阵阵压抑的咳嗽。
身体的剧痛和疲惫像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极限。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有好几次,在湿滑的斜坡上,他都差点失足滑落深不见底的矿坑。每一次,都是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死死抠住冰冷的岩石,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靠在一块冰冷的、渗着水珠的巨大岩石后面,短暂地喘息。摘下防护口罩,大口地吸入几口虽然依旧浑浊但相对“新鲜”的空气。冰冷的岩壁透过湿透的防护服传来刺骨的寒意。他颤抖着手,从怀里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被塑料薄膜仔细地包裹着。昏黄的灯光下,照片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清是杨雪。那是她生病前拍的,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公园的樱花树下,笑得明媚灿烂,眼神清澈。那时的她,看向镜头的目光里,似乎还带着一丝依赖和温柔。
陈默布满泥污的手指,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抚摸着照片上杨雪的脸。冰冷的指尖触碰着冰冷的塑料膜,仿佛在触碰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那双被疲惫、痛苦和绝望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和温柔。
雪儿…他无声地默念着,仿佛这个名字是支撑他不倒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为了你…都值得…只要你好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点苦…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照片上杨雪明媚的笑容,像一剂虚幻的强心针,短暂地麻痹了身体和灵魂深处的剧痛。他贪婪地看着,仿佛要将那笑容刻进骨子里。腰背的伤,矿下的危险,高利贷的逼迫,杨家的贪婪…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张小小的照片隔绝在外。
只要她好好的…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重复着这个执念,这个支撑他坠入地狱也要爬回来的执念。他自动屏蔽了杨雪出院后的冷漠、刻薄和嫌弃,只固执地抓住记忆中那个樱花树下、对着他笑的影子。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从矿坑深处传来,伴随着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
“小心!上面有松动!”远处传来技术员惊恐的喊叫!
陈默猛地惊醒!几乎是本能地,他将照片飞快地塞回怀里最贴身的口袋,同时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旁边扑倒!
一块足有脸盆大小的石块,裹挟着泥沙,擦着他的安全帽边缘呼啸着砸落在他刚才靠坐的位置!“轰”的一声闷响,碎石四溅!
冷汗瞬间浸透了陈默的全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死亡的阴影,刚才离他只有几厘米!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泥水浸透了胸前的防护服。怀里的照片隔着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的心脏,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虚幻的暖意。
他挣扎着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泥水,眼神里那片刻的温柔眷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矿坑深处般的冰冷和麻木。他捡起掉落的检测仪,对着惊魂未定跑过来的技术员,声音嘶哑却异常平稳:
“记录,F区顶部岩层局部失稳,落石风险高。建议…立即疏散该区域,进行爆破排险…”
帽灯的光柱扫过刚才落石的位置,那里只留下一个狰狞的坑洞和散落的碎石,如同命运无声的嘲讽。陈默转身,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拄着检测仪当拐杖,一步步走向更黑暗、更危险的矿坑深处。怀里的照片冰冷地贴着皮肉,那点虚幻的暖意,早已被矿坑的阴冷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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