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拿起那本书。书页因为久未翻动而有些粘连,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油墨味。他粗糙的手指有些僵硬地翻开书页,目光在那些带着死亡气息的名词上缓缓移动:高空清洗、密闭空间检测、化工厂管线维护、矿下安全评估…每一项后面标注的“高风险”、“极高危”字样,都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睛。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矿下安全检测”那一页。上面的薪酬数字,比其他工种高出一大截,但那鲜红的骷髅头警示标志,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矿井…黑暗、潮湿、随时可能坍塌的岩壁,致命的瓦斯,防不胜防的透水…那是一个吞噬生命的巨口。
陈默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那里还残留着手术后未愈的隐痛。去那种地方?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简直是找死!
可是…钱…药…杨雪不能停药…疤脸强的利息在滚…杨家的贪婪在膨胀…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杨雪那张苍白美丽却写满嫌弃的脸,闪过母亲惶恐无助的眼神,闪过那份抵押祖宅的合同,闪过杨建国拍在他肩头那沉重而充满占有欲的手掌…
一股混杂着绝望、不甘和近乎自毁的狠厉,猛地冲上心头!
他睁开眼,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即将奔赴刑场般的决绝。他拿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喂?赵工吗?我…陈默…对…听说…你们那边…还缺矿下检测的人手?”他的声音艰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嗯…我…我能干…对…明天就能去…高危津贴…我知道…没事…我扛得住…”
挂断电话,陈默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床沿。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抓住膝盖上的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路。那是用残存的生命力去换取微薄的、沾满血污的钞票。但他没有退路了。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只有这条通往黑暗地心的不归路。
几天后,城郊,废弃矿坑改造的临时检测点。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岩石和腐朽木头的阴冷气息。巨大的矿坑入口像一个怪兽张开的巨口,深不见底,透出令人心悸的寒意。坑口边缘散乱地堆放着锈迹斑斑的废弃矿车和断裂的轨道,几台发出巨大轰鸣的柴油发电机在远处喷吐着黑烟。
陈默穿着厚重的、沾满泥污的连体防护服,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安全帽,帽灯的光线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有些微弱。他正蹲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摇摇晃晃的检测平台边缘,探出半个身子,用手中的仪器小心翼翼地探测着下方一处岩壁的应力数据。腰背处的旧伤在防护服的束缚和这别扭的姿势下,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混合着灰尘,在脸上划出几道泥痕。
“陈工!这边!这边裂缝好像又扩大了!”一个同样穿着防护服、脸上被粉尘糊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年轻技术员在不远处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矿坑里带着回音,显得异常紧张。
陈默咬着牙,忍着剧痛,艰难地挪动脚步走过去。脚下的木板平台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凑到那技术员指着的岩壁裂缝处,将检测仪的探头小心地伸进去。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显示着不祥的应力值。
“记录,D区7号点,应力值超标,裂缝有持续扩张趋势,建议立即暂停下方作业,进行加固支护。”陈默的声音透过防护口罩,显得沉闷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妈的!又要停工!”旁边一个戴着红色安全帽、像是工头模样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一脸的不耐烦,“工期本来就紧!加固?哪来的时间?哪来的钱?陈工,你再仔细看看?会不会是仪器误差?”
陈默抬起头,安全帽帽檐下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却异常锐利冰冷:“李工,仪器误差不会超过5%。这处岩层结构本就脆弱,昨天的小范围塌方已经证明了。现在应力值还在上升,随时可能发生更大面积的垮塌。下面是三个工人的作业面。要钱,还是要命?”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那李工被陈默冰冷的眼神和毫不客气的话噎了一下,脸色变了变,最终悻悻地骂了一句,拿起对讲机吼道:“下面D区的!都他妈给老子撤上来!停工加固!”
警报解除,但紧张的气氛并未消散。陈默扶着冰冷的岩壁,慢慢直起腰,一阵剧烈的刺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旁边的年轻技术员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陈工!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技术员的声音带着担忧。陈默这些天不要命的工作状态,他们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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