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立感像退潮后黏腻的泥沼,一点点将林野吞噬。他每天走进监控室,迎接他的不再是熟悉的机器嗡鸣,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同事们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仿佛他是个透明的空气人,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他几次想开口解释,却发现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任何辩白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像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寒潭,连个回音都没有。
“林野,你……唉,别往心里去……”老周的声音有些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大家……大家也是身不由己,都是听上面的吩咐……”他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补充着,眼神像夏夜里受惊的萤火虫,明明灭灭,闪烁不定。那语气里,满是同病相怜的苦涩与无奈,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却又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引火烧身。
林野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僵硬地挂在脸上,像一幅画错了的拙劣漫画。这时候,再说些什么,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劳的辩解,或是更深的自证其罪罢了。他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像一块被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水花都吝于溅起,只是沉默地,将自己层层包裹,承受着这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形的、却又重若千钧的压力。
然而,在这片几乎被寒冰冻结、透不过气的世界里,并非全无一丝暖意,如同暗夜里偶尔划过的流星,短暂,却足够让人心头一颤。老周,这个平日里沉默得像被岁月磨去了所有棱角、只剩下一身硬茧的老员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趁着旁边无人注意的瞬间,飞快地、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往林野有些僵硬的手心里塞进了一罐小小的防锈油。他的眼神复杂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担忧、同情交织其中,还有一丝几乎要被眼角的皱纹悉数揉碎、藏匿起来的、不易察觉的信任,像深藏海底的珍珠,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他压低了声音,如同在传递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惊心动魄的秘密,又像是在低语一句古老的箴言:“这尺子,跟你两年了,可千万、千万别让它,真就在这破败的体制里,慢慢生锈了啊……” 那语气里的殷切与珍重,让那小小的一罐油,仿佛瞬间有了千钧的分量。
林野的手指触碰到防锈油冰凉的金属表面,一股暖流却瞬间涌遍全身,驱散了些许寒意。老周的话简单得像一句家常,却像一束微弱却坚韧的光,刺破了眼前的阴霾。他知道,老周是信他的。在这个充满猜忌和敌意的环境里,这份沉默的信任,比任何铿锵的誓言都更加珍贵,像暗夜里的一颗启明星。
“老周,谢谢你。”林野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谢啥。”老周摆摆手,像赶走一只苍蝇,又像在拍打一件心爱的旧物,他粗糙的手掌拍在林野肩上,“我相信你没那胆子,也没那必要。”
说完,老周转身离开了,留下林野一个人站在原地,紧紧攥着那罐防锈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手中的旧尺和新尺,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自己一个清白,也绝不让这旧尺的精神,真的生锈!
与此同时,调查组开始向林野索要复现“错误校验码”的技术细节。林野坐在操作台前,面前是跳跃着冰冷数据的屏幕,旁边放着那把崭新的、带着陌生编号的道尺。他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百感交集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像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战役。
他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熟练而精准,几乎要带起一阵风。崭新的道尺在虚拟界面上划出一道道残影,仿佛要将所有的疑点都一一解开。然而,在演示过程中,他不动声色地保留了大约10%的“漏洞”。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在这权力倾轧、阴谋四伏的环境里,他不能,也不敢,全盘托出所有底牌,将自己置于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境地。
道尺划出的残影在屏幕上闪烁,恍惚间,与当年张明敲击键盘时留下的轨迹形成了奇异的镜像。那一瞬间,林野仿佛看到了过去的画面,张明那张年轻却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清晰得令人心悸。
“张明啊张明,你到底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嫉妒我吗?”林野在心里默问,眼神却因这疑问而变得更加沉静,也更加坚定。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无形的手拉长的橡皮筋,充满了巨大的张力。调查组的询问一个接一个,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神经上,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锋利的刀,试图剖开他的内心防线。但他始终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用最谨慎、最克制的语言回答着,仿佛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武器,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林野,你当时作为负责人,难道真的没有一丝察觉数据异常的蛛丝马迹?”调查组组长语气严厉,目光如炬。
“我严格按照既定流程进行了复核,当时所有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内,并未出现任何需要特别警惕的迹象。”林野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冷漠,眼神坦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不动声色地守护着心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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