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空调恢复了供冷,却在段长办公室内掀起了一场近乎奢侈的寒潮,冷气汹涌,将整个空间变成了一个刺骨的冰雪囚笼。窗外正值盛夏,蝉鸣如沸,烈日将行道树的叶子烤得卷曲发亮,然而室内,却与这酷暑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割裂。嘶嘶作响的冷气从天花板出风口喷涌而下,温度低得惊人,甚至能看见说话时呵出的淡淡白气,墙壁和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都凝结了一层肉眼难辨的细微水珠。这过分的凉爽非但提不起神,反而像无数冰冷的针尖,穿透衣物,刺入皮肤,直渗骨髓,带来一种令人麻木的僵直感。空气凝重得如同冻住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寒意。
张明整个人陷在段长那张宽大的进口黑色真皮沙发里。昂贵的皮革本该提供舒适的包裹感,此刻却像一张冰冷的捕兽网,将他牢牢困住。他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领口歪斜,几缕油腻的头发贴在汗湿的额角——这冷汗并非因为酷热,而是源于一种被逼至悬崖边缘的躁郁与恐慌。他手里无意识地、近乎神经质地反复掂量着那把道尺。冰冷的精钢T型尺身,在室内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特有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寒芒。尺身上的精密刻度,此刻在他指间仿佛成了某种残酷的象征。他不再满足于把玩,突然手腕一抖,手臂猛地扬起,以一个极其迅猛且充满戾气的投掷姿势,将道尺狠狠甩出!
“咻——噗嗤!”
尖锐的破空声被一声沉闷的凿击打断。道尺那沉重的、棱角分明的金属底座,如同被赋予了审判意志的飞镖,精准无比地钉穿了段长那张宽阔厚实的红木办公桌桌面!桌面昂贵的漆面瞬间崩裂开蛛网般的裂痕。而那尖锐的金属顶端,更是带着一股令人牙酸的穿透力,死死地钉在了桌面上——正下方压着的,正是林野的工牌照片。照片上林野平静的面容被金属尖端无情地撕裂、贯穿,冰冷的金属紧贴着印有“林野,技术保障科,助理工程师”字样的部位,像一道宣告死刑的烙印。
“就是他!就是那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是他搞的鬼!” 张明的咆哮撕裂了死寂的空气,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愤怒,更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在垂死之际发出的绝望嘶吼。这嘶吼猛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震得人耳膜发疼。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疯狂扭曲,几乎要挣脱皮肤,眼神里翻滚着滔天的怒火,但深处却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还有那近乎自毁的疯狂,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爆燃。他用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睛死死盯住段长,仿佛要用目光将对方钉在原地,颤抖的手指像风中的枯枝,指向桌面那张被利器残忍钉穿的、已经模糊不堪的照片。“段长!您看!这是铁证如山!清清楚楚写着07B接口!还有那串非法校验序列!操作日志里,血一般红字迹,明明白白关联着他的员工卡!他想毁了整个系统!他想让我们所有人,连同这个鬼地方,都给他陪葬!” 他的声音因剧烈的激动而劈裂,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唾沫星子随着他喷薄而出的怒吼,在干燥的冷气中凝结成细小的、白茫茫的雾珠,悬浮在空气中。
段长赵立坤,却仍端坐于那张如同王座般的黑色高背椅上,宛如一座沉默的、万年不化的冰山。他身后的巨大办公桌,本应是权力的象征,此刻却更像是将他隔绝于风暴之外的屏障。他的身形稳如磐石,在桌后几乎纹丝不动,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己无关。唯有那双深藏在浓密眉毛下的眼睛,才泄露了他内心的丝毫动态。那目光锐利如外科手术刀,不带一丝温度,冷冷地、精准地切割过桌面那张象征着背叛与毁灭的照片,切割过张明那张因极致情绪而面目全非的脸,最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缓缓落在了那个始终安静地站在巨大落地窗前阴影里的男人身上——林野。窗外刺目的强光如同舞台追光,粗暴地切割着室内昏暗的光线,在林野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而虚幻的光晕,但这光却没能照亮他脸庞,反而让他的表情更深地隐没在阴影里,神秘莫测,让人无法窥探其真实想法。
那股寒意,并非来自空调,而是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顺着林野的后颈滑入,蛇信舔舐着他薄薄的衣衫。然而,他纹丝不动,脊梁挺得笔直,活脱脱就是一株扎根于永冻之土、傲然对抗风雪的孤松。
办公室里,仿佛被施了咒,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张明,他陷在宽大的沙发里,整个人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濒临断裂,青筋在额角暴起,眼神狂乱,周身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危险气息,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另一边,林野如同鬼魅,身影半隐在窗棂投下的幽深阴影里,沉默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可那微微后倾的站姿,却透着一股与周遭阴郁格格不入的、近乎固执的挺拔。
他们之间,横亘着那张办公桌——桌面上布满了道尺钉穿的孔洞,像一张狰狞的旧伤疤。桌后,段长赵立坤端坐不动,宛如一座沉默的界碑,将两人隔开。空气仿佛凝成了实质,不再仅仅是空调吹来的凉,更是一种无形的、粘稠的张力,在林野和张明之间无声地绞紧、绷直,像拉满的弓弦,发出即将断裂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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