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这班委,当得真是窝囊透顶,亏大了!”他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低低的咒骂,拳头早已不自觉地攥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是不是自己当初太“出风头”了?锋芒太露,像块突兀的石头硌了别人的脚?还是说,自己这个外来户,无意中踩了某些老家伙的尾巴,抢了他们碗里那点可怜的肉,成了他们眼里必须拔掉的钉子?
培训中心那些被吹得天花乱坠的“优秀”,到了这地界儿,不过是几朵沾满了泥泞、蔫头耷脑的塑料花。不仅没了半点香气,反而可能硌得某些人心口疼吧?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被整个世界合伙骗了个底朝天,连裤衩都没给剩下。这世道,有时候真是比生锈的齿轮还拧巴,咬得人又疼又懵。
名字念到后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大多都落到了那两个“热门”地方——重点12、74车间。但也有那么几个,被抛向了更远、更让人心惊胆战的角落,比如那个传说中的“沟帮子车间奎宁工区”。这地方,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坐标,人送外号“鸟不拉屎,兔子不落脚”,光听这名字,就足以让人后背发凉。当最后一个分配结果念出那个令人绝望的名字时,那个学员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活像被一只冰冷的手从喉咙里扼住了,连呼吸都凝滞了。
另一个“幸运儿”,命运却将他抛向了沿线车间那个叫作“特战旅”的地方。这名字,单听上去就足够唬人,仿佛一顶随时要奔赴战场的尖兵钢盔,带着几分神秘与威严。可剥开这层虚张声势的外衣,所谓的“特战旅”,不过是守卫在那些最偏远、最荒无人烟线路上的小小工区罢了,像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那里,手机信号常年吝啬地只肯亮起孤独的一格,仿佛随时会断线的求救绳。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苍凉与寂寥,风沙或许会是你唯一的“邻居”。停水停电,对那里的兄弟们来说,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家常便饭”,是生活本就粗糙的底色。比起传说中日子就够清苦的奎宁工区,这里,恐怕还要再添几分蛮荒,更上一层楼。
当那个被点中的学员听到这番“美差”的“真相”时,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仿佛瞬间被抽干,眼神,也像是被骤然吹灭的烛火,彻底暗了下去。一种冰冷的绝望,如同退潮后突然袭来的暗涌,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连呼吸都仿佛凝滞了。
这里,连一句简单的“欢迎加入”都吝啬给予,更别提什么盛大的欢迎仪式或是细致的岗前指导了。林野攥着劳人科开出的那张介绍信,信纸早已泛黄,边缘蜷曲着,如同培训中心那些被遗忘在角落、蒙尘过时的规章制度手册,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件被随意丢弃在陌生码头的货物,在偌大的段区里,像个无头苍蝇般茫然四顾,急切地寻找着那个名为“重点维修三车间工区”的落脚点。
他像一尾逆流的鱼,在人流中横插几道,拦下了一个又一个匆匆前行的身影。他的目光,如同两簇微弱却执拗的火苗,在一张张紧绷、漠然或步履匆忙的脸上跳跃、搜寻,试图点燃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疏离与冰冷的空气。直到他几乎要被这城市的喧嚣彻底吞没,目光才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猝不及防地捕捉到了那熟悉的目标——那是一排低矮的红砖平房,像一群沉默的老者,佝偻着身子。斑驳的墙面上,大片的墙皮卷曲翘起,如同干裂脱落的皮肤,露出了底下黯淡、沉默的砖色,诉说着岁月的刻薄。
窗户早已破碎,残缺的洞口被胡乱糊上的报纸和塑料布塞满,在料峭的寒风中猎猎作响,那声音像是某种徒劳的呐喊,拼尽全力想要与外界隔绝,却又在每一次震颤中,泄露了无力的狼狈与深藏的无奈。
还未靠近,一股混杂着浓重机油、陈年铁锈的腥涩气息,便裹挟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像是混合了馊掉的汗水与劣质化学药剂发酵后的怪异气味,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便将人整个吞没、包裹。这,就是他的新“家”了。至少,在可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将不得不与这破败的景象和令人窒息的气味,朝夕相对,相依为命。
工长姓孙,年届不惑,一张脸黑里透红,像是被西北风和烈日反复揉搓过的老树皮,沟壑纵横,粗糙得能硌手。那眉峰天生就拧着,硬生生勒出一个“川”字,一双眼睛更是锋利如出鞘的短刀,稍一扫视,便仿佛能洞穿人心,将你所有虚头巴脑的伪装一刀劈开。
此刻,他正对着那几个浑身油彩、灰头土脸的工人咆哮,唾沫星子随着他震耳欲聋的吼声四下飞溅,啪嗒落在地上,竟活像一朵朵突兀又丑陋的泥花。“你他妈是死人么?!轨距差这么远,扣件跟没拧一样!出了事谁他妈给你擦屁股?!就知道磨洋工,磨磨唧唧的,一群废物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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