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面,最终定格在那份光鲜的伪造报表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至于敢不敢保证?王站长,测量员的尺子量的是土地,不是良心。我的数据,只对大地负责。”
王站长死死盯着那个不起眼的U盘,又猛地抬头看向林野那张年轻却写满疲惫和决绝的脸。几秒钟的沉默,沉重得如同铅块。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文件跳了起来:“好!李科!立刻把U盘交给技术鉴定组!启动全面数据核查比对!通知经侦,扩大调查范围!从财务到分包商,从材料采购到监理记录,给我一寸一寸地挖!我倒要看看,这底下到底烂了多少!”
风暴的中心似乎转移到了质监站和经侦的联合办公室,但风暴的余波却在泥泞的工地上持续震荡。停工令下,工程机械像巨大的钢铁尸体般沉寂在泥水里。工人们失去了收入来源,焦虑像瘟疫一样蔓延。项目部剩下的几个小头目,如同惊弓之鸟,看林野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怨恨,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曾经一起蹲在路边吃盒饭的工友,现在看到他,眼神也闪烁不定,匆匆避开。
“林哥,”老周找到正在临时板房里整理湿透图纸的林野,搓着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眼神却飘忽不定,“那个……王主任他……真回不来了?”他压低声音,“我听说,他上面还有人……咱们这样,会不会……”
林野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老周。窗外透进来的光,照在老周脸上,映出他眼底深处的惶恐。林野忽然想起老周枕头底下藏着的泡面桶。“老周,”他声音平静,“数据不会说谎。楼要是塌了,下面埋的不只是钢筋水泥。”他没有再多说,继续低头整理那些承载着真相的纸张。老周讪讪地站了一会儿,默默退了出去。
这种无形的孤立和压力,比王主任的咆哮更令人窒息。林野成了工地上的“异类”,一个捅破了脓疮、让所有人都陷入不安的人。他只能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数据里。质监站技术组的人很快找上门,要求他配合进行关键区域的复测。
B区,这片刚刚浇筑完基础底板的地块,正是王主任当初“特别关照”的重点区域,也是林野最早发现沉降异常的地方。暴雨冲刷后,基坑边缘的土层显得更加松散。林野背着沉重的全站仪箱,和张工以及两名质监站的技术员再次来到这里。
“就按你原始记录上的监测点位置,重新布设、测量。”质监站带队的赵工,是个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老工程师,他指着图纸上林野标注的点位,“沉降监测点C3、C4、C5,位移观测点D2、D7。用你们项目部的仪器,你亲自操作。”
这是一种验证,也是一种压力测试。林野沉默地点点头。他熟练地架起三脚架,打开全站仪箱。冰冷的金属仪器部件在晨光中泛着微光。他拿出专用的绒布,仔细擦拭物镜和目镜,然后进行精密的整平和对中。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沉稳有力。张工在一旁协助立棱镜杆,动作却有些僵硬,眼神不时瞟向林野。
仪器启动,自检通过。林野将眼睛凑近目镜,开始寻找第一个沉降监测点C3。然而,当十字丝对准预埋的铜质标志中心时,他的眉头瞬间拧紧。视野里,那个熟悉的铜点标志……位置似乎偏移了?而且标志本身似乎也有细微的变形?他立刻调整焦距,仔细确认。
“赵工,张工,你们看。”林野让开位置,声音凝重,“C3点的标志,位置不对,而且边缘有撬压痕迹,可能被移动过。”
赵工立刻凑近目镜观察,脸色沉了下来。张工也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不……不可能啊……昨天还好好的……”
“昨天?”赵工锐利的目光扫向张工,“昨天谁来过这里?”
“没……没谁……”张工眼神躲闪。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这绝不是巧合。他立刻转向位移观测点D2的位置。那里原本应该埋设着一个稳固的强制对中基座。然而现在,基座周围的混凝土被粗暴地凿开了一个坑,基座本身歪斜着,连接基座的棱镜杆接口处有明显的扭曲变形!
“D2点基座被破坏!”林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这是明目张胆的毁灭证据!目的就是让复测无法进行,或者制造测量误差,进而质疑他原始数据的准确性!
赵工的脸色铁青,对着对讲机低吼道:“技术组,立刻派人到B区基坑!通知保卫处,封锁现场!有人蓄意破坏监测点!”
现场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破坏监测点,这是极其恶劣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司法调查的公然挑衅!张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身体微微发抖。林野没有看他,他蹲下身,仔细检查被破坏的D2基座。在扭曲的金属接口缝隙里,他敏锐地发现了一小片残留的、不属于这里的深蓝色尼龙纤维,很新,像是从某种工作手套上刮下来的。他不动声色地用镊子小心夹起,放进证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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