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的指尖在《执钥者手札》末页的虫蛀处轻轻一叩。
晨雾未散,纸页上被蛀穿的小孔像散落的星子,却恰好漏出一行被墨迹浸透的字迹——"七音定脉,九杯成阵。
杯倾则信发,茶冷则魂归。"
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昨夜白手套在监控屏前疯喊"她醒了"的画面突然闪回,仓库里人偶眼眶渗出的墨液、陶土上浮现的织工面容,此刻全与手札上的虫蛀文字重叠。
母亲当年不是只留下技术,是把"织心网"的魂儿拆成了七段音律,藏进了最市井的茶碗里。
"承砚。"
身后传来布履碾过青石板的轻响。
苏若雪抱着个裹蓝布的匣子站在晨雾里,发梢沾着细密的水珠,像缀了层碎银。
她走近时,顾承砚闻到了淡淡樟木香——是母亲留下的紫檀茶匣。
"我翻到了母亲的陪嫁物。"苏若雪将茶匣放在火种碑基座上,铜锁"咔嗒"弹开,夹层里七枚铜质杯垫随着动作轻响,"你看。"
顾承砚俯身,见每枚杯垫边缘都刻着细密的丝线纹路,有的如缠丝,有的似经纬,竟与《归络调》的曲谱节拍一一对应。
苏若雪指尖抚过其中一枚,指节微微发颤:"我数过了,每段旋律的重音点,正好是这些暗纹的转折处。"她抬头时眼尾泛红,"妈妈把整座城变成了她的留声机。"
顾承砚突然握住她的手。
两人掌心都带着晨露的凉意,却在相触时腾起热意。"若雪,"他声音发哑,"你母亲不是在做装饰,是在设校准器。
七段音律对应七个共鸣节点,等午时三刻——"
"杯倾则信发。"苏若雪接口,眼底泛起水光,"茶冷则魂归。"
法租界"松月轩"的早市才开,顾承砚已换上靛青粗布的茶博士服饰。
围裙带子系得极紧,露出利落的腰线。
他站在柜台后擦茶碗,青瓷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少东家。"青鸟挑着两桶山泉水跨进后厨,扁担压得竹门"吱呀"响。
他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紧实的肌肉,额角挂着汗:"桑皮纸都裁成指甲盖大小,浸了解药。"
顾承砚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取出七片半透明的桑皮纸:"贴在茶碗底,要粘牢。"他顿了顿,声音放轻,"这些纸遇热会化,等茶水倒进去......"
"能解掉日商掺在茶里的迷魂散。"青鸟接过纸,指腹在纸面蹭了蹭,"前日在怡和仓库,那些织工人偶的墨液里有这味儿。"他突然抬头,目光灼灼,"您说过,要让他们用机器复制的'魂',自己撞碎在真正的人心上。"
顾承砚拍了拍他的肩。
转身时,堂倌的吆喝声从前面传来:"松月轩头水茶——明前龙井,香透半条街嘞!"
大堂中央七张方桌已摆好。
顾承砚执起黄铜茶壶,壶身还带着灶上的余温。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轻旋——壶口朝外三转,茶线如银链垂落,粗陶碗里的茶水离碗沿还差半指,最后一滴悬在壶嘴,颤了颤,终究没落。
"三旋,不满杯,悬一滴。"他低喃,像在念咒。
阳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茶碗底投下光斑,恰好映出桑皮纸的轮廓。
"少东家!"跑堂的小二从门口探进头,"王老板说早市时辰到了,要开栅门迎客?"
顾承砚看了眼怀表。
时针正朝着"十"字缓缓移动。
他扯了扯围裙,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开吧。"
小二刚跑远,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我去了其余六家茶楼。"她手里攥着七枚杯垫,"铜匠铺的老张头说,刻纹和茶炉上的走线分毫不差。"
顾承砚将茶壶轻轻搁在桌上。
壶底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越的响。
他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茶旗,忽然想起手札里那句"丝能记路,更能记仇"。
此刻晨雾已散,阳光漫过整座城,照在三十七家茶楼的檐角上,像给每处飞檐都镀了层金。
"若雪,"他转身,目光穿过大堂的雕花木窗,落在远处钟楼的尖顶上,"你听。"
苏若雪侧耳。
晨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铜铃声——是钟楼的守钟人在试钟。
那声音清越悠长,像根无形的线,正穿过整座城的茶碗、茶炉、茶旗,将所有的晨光与希望,轻轻串起。
顾承砚摸出怀表。分针正指向"十一"。
"快了。"他说。
顾承砚的拇指在怀表边缘摩挲出薄茧,秒针划过"十二"的刹那,钟楼的铜铃突然炸响。
那声音像被沸水激开的茶沫,先是一声清越的"当",接着三十七道回音从城东南西北各角撞回来,在云间撞出滚雷般的轰鸣。
"来了。"他对着密室里的传声筒低喝。
松月轩后厨的陶壶最先腾起白汽。
跑堂小二的汗珠子摔在青砖上,手忙脚乱提起壶柄——这是顾承砚亲自教的"三旋法":壶嘴先朝东转半圈,接住晨露里最后一丝湿润;再向南压三分,让滚水激出茶叶最沉的苦;最后逆时针回正,让茶香裹着阳光漫进碗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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