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晨光洒在弄堂的青瓦上的时候,顾承砚把那份油印的《申报》往胳肢窝下一夹。
那粗布送报员的蓝布衫蹭得脖子怪痒痒的,这衣服啊,是商会护卫队长老陈专门从闸北报馆借来的,领口还带着隔夜的油墨味儿。
“少东家啊,顶楼电梯口有两个巡守的,每隔十分钟就换一次班。”老陈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藏在灰布帽檐下的眼睛朝丰源洋行那雕花的铁门瞅了瞅,“我去把左边那个引开,您就从消防梯上到三楼去,可千万得躲开西边的通风口啊,昨天去查看的时候,听到里面有脚步声。”
顾承砚伸手摸了摸里面口袋里的微型相机,那金属外壳贴着皮肤,凉飕飕的。
他就想起昨儿夜里苏若雪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了,还有她推过来的那张便签纸。
“丰源洋行”这四个字啊,被笔尖戳得都快破了个洞。
他刚说“去会会这位客人”,她就一把拽住他的袖口,指甲在他的腕骨上都掐出了个浅浅的印子,还叮嘱他:“小心76号的狼狗。”
这时候,那铁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顾承砚低着头翻报纸,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门房的老头正在拿茶缸子接水呢,那水蒸气把他的眼镜片都弄得模糊不清了。
老陈突然就咳嗽起来,还踉跄着走了两步,怀里的报纸撒了一地,嘴里说着:“对不住啊,对不住啊,这破鞋跟……”门房老头就骂骂咧咧地蹲下去捡报纸,顾承砚就趁机一下子闪进了走廊。
消防梯的铁栏杆上结着一层薄霜,他的手心很快就出汗了。
二楼转角那窗户啊,有风漏进来,吹得楼梯间的旧海报哗啦哗啦响。
那海报是“大日本纺织株式会社”的广告,樱花图案下头印着“东亚共荣”这几个字。
海报上的红漆都有点剥落了,就跟一块烂了的疤似的。
到三楼了。
电梯口有个巡守,正背对着他在那儿点烟,火柴那光亮,映出半张长满络腮胡的脸。
顾承砚就沿着墙根,悄悄挪到转角的地方,从账房顺了块蜂蜡出来,轻轻按在电梯按钮上。
这可是跟老陈商量好的信号,等会儿电梯一响,那巡守肯定得回头去看。
“叮——”
络腮胡骂了句“他娘的”,就转身去按电梯了。
顾承砚猫着腰,一下子冲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那铜锁啊,在他特制的铁丝摆弄下,“咔”的一声就开了。
一股霉味混着油墨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他反手就把门锁上了,然后眼睛飞快地扫过办公桌。
檀木镇纸下面压着半张信纸,上面写的是标准的日文片假名。
抽屉里有个牛皮纸袋,印着“华通银行”。
最上面那张纸的标题,让他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民族企业资产转移清单(第三期)》。
钢笔尖在那清单上划过时,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荣记纱厂、福新面粉厂、大隆机器厂……这些名字,他在现代讲民族工业史的时候,不知道提了多少回,现在看着就好像被人用红笔在生死簿上圈了一样。
他拿出相机,镜头刚对着纸页,突然就听到隔壁传来脚步声。
“松本君,川岛课长说下午要检查电报机。”
顾承砚的手指在快门上就停住了。
墙角那个黑铁柜里,“滋啦”一声电流响——那里头放着台加密电报机呢,那电报机的键盘上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米果。
他麻溜儿地翻开操作手册,拿着相机“咔咔咔”连拍了三张,接着把密码页扯下来就往口袋里塞。
最后,他摸出个袖扣般大小的监听器,往电报机底座下面一贴。
这时候,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他赶忙抓起桌上的信纸往怀里一揣,转身的时候,眼睛扫到窗台上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蔫了吧唧的白菊,花瓣落了半瓶子。
也不知道咋想的,他就把自己口袋里那张《申报》社址的便签纸压在镇纸下面了。
等会儿敌人要是发现机密泄露了,这张没什么要紧的便签纸,准能把他们误导到报馆去查。
下楼的时候,老陈正蹲在门房外面帮忙捡报纸。
老陈瞧见他使了个眼色,立马提高了嗓门说:“大爷,您这茶可真香啊,是碧螺春吧?”那门房老头被这么一夸,笑得眼睛都眯成缝儿了,顾承砚就趁着这个空当儿溜出了铁门。
这时候,在顾氏的账房里,苏若雪正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她面前摆着两本账册,一本是商会的明账,还有一本是从丰源洋行外围商铺弄来的暗账。
当“大生绸庄违约金”这个数字第三次对不上的时候,她的手指突然就停住了。
明账上写着“逾期三个月,赔付五万”,可暗账里,却夹着一张伪造的收据,那签收人签名的墨色,比正文的墨色要浅两成。
“阿福!”她把学徒喊过来,“你去把《申报》的张记者、《新闻报》的李主编都请来,就说有个‘民族企业清白书’要发布。”阿福刚跑出去,苏若雪就又抓起钢笔在宣纸上写起来,那笔尖就跟要把纸背戳破似的,她写道:“我在这儿郑重声明,最近网上传的那些个商会违约的文书,全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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