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的风带着铁锈味往领口钻的时候,顾承砚后槽牙微微一咬。
开往武汉的那列火车,都已经变成个小黑点了,可刚刚扫过车尾时看到的藏青中山装,这会儿还像印在他视网膜上似的。
领口那铜纽扣反光贼亮,这可不是普通商人旅客会戴的那种款式,倒特别像上个月在霞飞路碰到的76号特务戴的。
“若雪。”他一转身,西装下摆带起一股风,把苏若雪鬓角的碎发都吹乱了,“帮我把怀表拿出来。”
苏若雪把手伸进他内袋,指尖碰到表壳上的并蒂莲纹路的时候,突然就停了一下。
她抬头看着他,眼尾还沾着今天早上核对机器清单时蹭上的铜粉,“你脉搏跳得挺快啊。”
顾承砚接过表,金属的表面还留着她的体温。
他低下头拨了拨表冠,这可是和商会情报组约好的暗号,两点三刻,查车尾。
“去码头借个电话。”他把表塞回口袋,声音压得很低,“查查那列火车最后三节车厢的乘客名单,特别是穿藏青中山装、戴着铜扣的人。”
苏若雪的手指在算盘吊坠上绕了两圈。
她记得三天前顾承砚在商会说“工业转移就怕有暗桩”的时候,也是这么摩挲怀表链的。
“他们可不会就这么甘心失败的。”她轻声说道,月白色的衣衫被江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就像上周咱们截下的那批假丝,总有人想往好事情里搞破坏。”顾承砚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脑海里浮现出昨夜在仓库里的情形,苏若雪举着煤油灯,挨个检查那些织机,她当时的侧影,就那么印在他心里。
她那时也说过差不多的话,煤油灯的光影里,她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就好像在帮他把所有的隐患都数清楚似的。
“回账房吧。”顾承砚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有些事儿,得当面瞧才放心。”
账房那扇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股霉味夹杂着油墨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顾承砚径直朝着靠墙的檀木柜子走过去,从最底下抽出一本航运记录册。
那牛皮纸的封皮上,还留着苏若雪用小楷写的批注呢:“7月15日,‘永顺号’前往汉口,装载纺织机12台。”
他很快就翻到了最新的那一页,笔尖在“永顺号”的航线上突然就停住了。
原本定的汉口这个终点,被人用红笔改成了青岛,而且船期还提前了三天。
“青岛。”顾承砚用指节敲着纸页,他的声音低沉得就像压了一块重重的铅块似的,“上个月才签了《何梅协定》的青岛。”
苏若雪正在整理会议纪要呢,听到这话就抬起了眼睛。
她看到顾承砚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日本商人在青岛有码头。”苏若雪放下毛笔,走到他身边说道,“他们可能是想绕过长江封锁线,把咱们的技术资料……”
“转移到伪满洲国去。”顾承砚接着她的话茬说,他的指尖在“永顺号”这三个字上都划出凹痕来了。
他从西装的内袋里摸出一个铜哨,朝着窗外吹了三声短促的哨音,这可是给商会民间船队的暗号。
远处传来三声鸽哨的时候,他扭头朝着苏若雪笑了笑,说:“让阿海带些人跟着船,要是到了必要的时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就讲船底漏水了,得靠岸去检修。”
苏若雪没有搭话。
她的眼神落在桌子上那叠“商会合作厂商名录”上,最上面那一页的毛边看着有点奇怪——原本的稿子是手工裁纸的,边缘会有一点锯齿的样子,可这一页的切口却整齐得像是用机器切出来的。
“砚之。”她拿起名录朝着书架走去,“我把这个收到保险库去。”
顾承砚正在对着电话筒叮嘱船队要注意的事情呢,听到这话就点了点头。
苏若雪转身的时候,袖口上的算盘吊坠轻轻碰到了桌角,发出了清脆的“咔”的一声——这是给在门外守着的小账房阿福的暗号。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名录已经像之前一样放在桌子上了,而她的袖子里多了一张薄纸——就是刚刚用铅笔拓下来的替换页的内容。
“该查的都查完了吗?”顾承砚放下电话,手指关节抵着眉心。
“才查了一半。”苏若雪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水里面倒映着他那紧绷着的下颌线,“剩下的……”她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得你到码头去盯着。
机器入库的时候是最容易出问题的,上次恒丰厂在搬设备的时候就被人把齿轮给换了。”
顾承砚低下头看着她,发现她眼尾的铜粉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就好像撒了一些细碎的小星星一样。
“你咋样啊?”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是她平常爱放的茉莉花茶呢,“就留在这儿吗?”
“我还得盯着名录那事儿。”苏若雪伸手给他整了整领结,手指尖碰到他喉结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再说了……”她轻轻笑了一声,“总得有个人在后方给你守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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