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约我去法租界福兴里巷口。”顾承砚把留声机贴在耳侧,确认电流声均匀,“你在巷尾阁楼,留声机对准窗缝。” “老陈头的阁楼能看见整个巷子。”苏若雪替他系好盘扣,指尖在第二颗纽扣上多停留了两秒——那下面藏着留声机的开关,“我让阿福在巷口卖梨膏糖,有巡捕就敲三声梆子。” 法租界的黄昏来得早。
顾承砚到巷口时,路灯刚亮起,昏黄的光把青石板照得像浸了茶的旧纸,那昏黄的光此刻仿佛也变得更加压抑,与他紧张的心情相呼应。
张先生的墨绿长衫从巷尾转出来时,他正蹲在墙根逗只花斑猫——这是苏若雪教的,让他显得松懈。
“顾少东家好雅兴。”张先生的声音裹着笑,鞋跟敲在石板上的节奏比往日快了半拍。
他伸手要拍顾承砚肩膀,却在触到粗布前顿住,改而从怀里摸出个牛皮纸包,“听说顾少东家最近为秋茧的事发愁? 这是五万现大洋的庄票,权当给顾家补补亏空。” 顾承砚的手指在裤袋里捏住留声机开关。
他抬头时,眼尾故意带出丝红:“张先生这是?” “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比说出来划算。”张先生蹲下来,与他平视,袖口露出的金表在路灯下泛冷光,“三井的山本先生最恨多嘴的人。 上月闸北的周老板,不过在酒桌上提了句‘东洋蚕种有问题’......”他顿了顿,“现在还在同仁医院躺着,说胡话呢。”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仓库里陈叔发抖的手,想起苏若雪熬夜查账时眼下的青影——这些情绪被他压进眼底,化作三分犹豫:“张先生是说......” “顾少东家聪明。”张先生把牛皮纸包往他怀里一塞,“只要顾家的嘴闭紧,往后上海纺织业的好处,少不了顾氏一份。”他突然笑出声,声音里浮起丝得意,“山本先生正筹备场‘信用风暴’,等那些死硬的民族企业家被银行抽贷、被蚕农堵门,整个上海滩的纺织厂,还不都得跪下来求我们收......” “叮——” 留声机的钢针突然发出刺啦响。
顾承砚心头一跳,却见苏若雪从阁楼窗口探出头,指尖快速点了三下——是“录音正常”的暗号他压下狂喜,装作被惊到,踉跄着后退半步:“张先生,这......” “怕什么?”张先生的手搭上他肩膀,力气大得发疼,“等风暴一起,顾少东家就知道,跟我们合作才是......” “嗒、嗒、嗒——” 巷口传来皮靴踩石板的声响。
顾承砚的后颈瞬间绷直,心中满是对计划失败的担忧以及对可能出现的危险的恐惧。
那声音带着金属鞋钉的脆响,是巡捕房特有的“大头皮鞋”。
张先生的笑容僵在脸上,猛地缩回手:“谁?” 顾承砚转头的瞬间,瞥见苏若雪在阁楼窗口猛地挥手——她怀里的留声机还在转,唱盘上的钢针正刻下最后几道纹路。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牛皮纸包,装作慌乱地塞进怀里:“张先生,我......” “走!”张先生扯着他往巷尾跑,墨绿长衫下摆扫过墙根的花斑猫。
顾承砚借着踉跄的力道,把留声机开关按到最底。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苏若雪刻意提高的嗓音:“阿福,给我称两斤梨膏糖!” 等他们拐出巷子时,巡捕的灯笼光正从巷口漫进来。
张先生扶着墙喘气,额角的汗把发胶都冲开了:“顾少东家,明日我再......” “张先生,我得回去了。”顾承砚打断他,指腹蹭过怀里的留声机——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顾家的账,我得再查查。"
他转身时,瞥见苏若雪抱着留声机从阁楼侧门闪进弄堂,发梢沾着几片梧桐叶。
远处传来巡捕的吆喝:"都散了查户口!"张先生的脸色在路灯下忽明忽暗,像块裂开的玉。
顾承砚加快脚步。
但巷口那阵脚步声,却像根细针,扎破了他所有的计划——是谁走漏了风声?
山本的特务,还是张先生的后手?
他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九点十七分苏若雪的留声机,应该刚好录下了"信用风暴"的全部细节。
可当他抬头时,却见远处法租界巡捕房的探照灯突然亮起,白光扫过梧桐树梢,在地面投下晃动的阴影。
身后传来张先生的呼喊,被风撕成碎片。
顾承砚攥紧怀表,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苏若雪的身影从街角闪出来,手里的留声机用蓝布裹得严严实实。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像两颗浸了蜜的黑樱桃:"录完了。"
顾承砚接过留声机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汗。
远处的脚步声又响了,这次更近,带着细碎的交谈声——是日语。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往弄堂深处跑去。
月光被梧桐叶割成碎片,落在他们脚边,像撒了一地的银箔
顾承砚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苏若雪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快得像要冲破胸膛。
那阵脚步声,终究还是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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