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件事。”张先生的声音突然低了些,“顾承砚身边那个苏若雪,最近总往汇通银行跑。 山本先生,您在银行的人得盯紧些——” “砰!” 前堂突然传来货箱倒地的响动。
顾承砚心头一跳,趁两人说话顿住的空档,弯腰装作捡算盘,余光瞥见后堂门帘下两双鞋:一双是黑缎面的布鞋,一双是木屐。
他攥紧算盘,指腹蹭过算珠上的刻痕——这是苏若雪特意找老匠人刻的,每颗算珠都带着点钝钝的棱角,此刻正硌得他掌心发疼。
“陈老板?” 伙计的声音从前堂传来。
顾承砚猛地直起腰,茶盏“当啷”掉在桌上,溅出的茶水在桌布上晕开个深褐色的圆。
他扯出笑,用南浔口音喊:“我在这儿!” 等他跟着伙计从前堂绕出来时,后堂的门已闭得严实。
只有风掀起门帘的瞬间,他瞥见个穿墨绿长衫的背影,手里捏着个日式青瓷茶罐——那是三井物产特供的“松月”牌茶叶,他在顾家仓库见过。
月上柳梢时,顾承砚推开顾家账房的门。
苏若雪正伏在案前,烛火在她发间跳,把账本上的数字都染成了暖黄色。
听见动静,她抬头,眼底浮着血丝,却笑得清亮:“查到了。”她抽出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数字,“张记名下的福昌纺织厂、兴和染坊、泰丰布庄,这三家工厂去年一年的进项加起来,还不够付账房先生的工钱。” “钱去哪儿了?”顾承砚扯下粗布短打,露出里面的月白中衣。
“汇通银行。”苏若雪指尖点在纸上某个数字上,“每笔钱都通过‘上海商联’的账户转进去,而汇通银行的大股东......”她抬眼望他,“是山本一郎的表兄。” 顾承砚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打开来,是半块碧螺春茶饼,茶饼里裹着片碎纸——他在后堂捡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十月十五,商会聚会”。
“张先生和山本商量着,要在秋茧上市前搞垮顾家。”他把茶饼推给苏若雪,“若雪,他们要的不是顾家绸庄,是整个上海的纺织业。” 苏若雪的手指抚过碎纸上的字迹。
烛火突然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在风里摇晃的竹。
“十月十五,正好是商会按月聚会的日子。”她抬头时,眼里有光在跳,“顾承砚,他们要在聚会上看顾家出丑,我们偏要......” “偏要让他们的算盘,砸在自己脚面上。”顾承砚接过话,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拨算盘留下的。
窗外起了风,吹得烛火噼啪响,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幅“实业救国”的字轴上。
“明天,”他望着跳动的烛火,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我去商会递帖子。” 苏若雪笑了,眼尾的泪痣在烛火里忽明忽暗。
她知道,顾承砚说的“递帖子”,从来不是简单的赴会。
就像他昨日捏着副账时,掌心勒出的红痕——有些针,藏在账缝里是刺,握在手里,就是剑。
顾承砚将商会请帖压在镇纸下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扑簌簌砸在青瓦上,那声音清脆而密集。
他望着苏若雪用镊子夹起留声机钢针,铜制唱盘在烛光里转成一轮小月亮——这是她托跑单帮的王阿福从香港带回来的美国货,齿轮咬合的轻响像极了算盘珠子落位的脆亮。
“今晚在聚贤楼,我会故意漏半句话。”他屈指叩了叩桌上的《申报》,头版“沪上纺织业秋茧之困”的标题被他划出道深痕,“说查到‘有人借蚕农之血养东洋狼’。” 苏若雪的手顿了顿。
钢针悬在唱盘上方,投下细如蚊足的影子:“张先生会信?” “他信的不是我的话,是我的破绽。”顾承砚扯松领口,露出喉结处淡青的血管——这是他刻意在商会宴上多喝了两杯的痕迹,“昨日在张记后堂,他听出我是顾家少东家,却没当场揭穿。 这种人最怕秘密烂在别人肚子里,我漏的半句话,就是往他心口扎的刺。” 苏若雪突然笑了,眼尾的泪痣跟着颤:“所以你故意把茶盏碰倒,让茶渍晕在‘三井物产’的货单上?” “聪明人只信自己算出的答案。”顾承砚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留声机震乱的鬓角,“去把老陈头的阁楼钥匙拿上,今晚九点,我要让张先生的算盘珠子,全掉进咱们的网里。” 商会聚会那晚,聚贤楼的雕花屏风后飘着龙井香,那香气清幽淡雅,萦绕在鼻尖。
顾承砚端着酒盏晃进偏厅时,眼角余光扫到张先生立在廊下,墨绿长衫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他故意踉跄两步,撞翻了茶案,在众人的惊呼里捡起半张碎纸,声音带着三分醉意:“诸位可知,上月顾家蚕房的白僵病......” 话尾被张先生的干咳截断。
三日后的清晨,张先生的拜帖就落在顾家门房的铜盘里。
红底金字的“张”字烫得刺眼,顾承砚捏着拜帖时,苏若雪正往他袖管里塞微型留声机——铁盒子只有火柴盒大,齿轮转动的轻响被藏在檀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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