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满意答案的徐阶没有显露出半点欢喜,反而诚惶诚恐跪道:“陛下圣明!”
嘉靖帝眼里露出一丝不屑,那幢二十四星宿聚灵宝塔老皇帝可是亲眼所见,站在太和殿最高的城楼可以明显看见灵塔更高,他严世蕃以为自己什么身份?居然胆大包天到建造京城最高的塔楼?
想起这个事情嘉靖帝就气得吹须瞪眼,建造西郊聚灵仙观事宜工部一再推托没钱,怎么严世蕃这塔楼倒是完成得这么快?!
徐阶见皇帝脸色不对,赶紧请辞溜之大吉,留下身后的清玄仙君手执茭杯神色不改,半闭着眼嘴里经文念念有词, 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刚才君臣的谈话。
这时老太监王瑾神色慌张地进身来伺候,嘉靖帝气得口干舌燥,王瑾忙给他沏茶安抚道:“陛下请息怒,龙体要紧啊!”
嘉靖帝没好气地端起茶碗,心中仍然怒气难消,瞪起眼睛骂道:“严嵩那老家伙呢?怎么还没见滚进宫来领死谢罪?!”
吼声把王瑾吓得老躯一个哆嗦,立刻跪地颤声道:“回陛下的话,据太医院林医士讲,首辅已经卧床半个月,昨日才稍稍恢复些气元,请陛下见谅!”
嘉靖帝冷哼一声,面上怒意不减,听到严嵩病得个半死不活,心里隐隐有些快意!果然儿子造了孽,老天爷都看不下眼了!要替他这个天子惩治严嵩那老家伙教养过失的罪责!
:“林医士?太医院什么时候这么缺人了?堂堂首辅居然只配一个小小医士瞧病了?”嘉靖帝轻呷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道。
医士不过太医院最低等级的太医,普通大臣都可以申请御医医治,更不要说堂堂一国首辅了!
老皇帝就是这般反复无常,刚刚还恨不得把严氏诛杀九族,听到昔日老道友形容落魄,虽然嘴巴不承认,心里却不是滋味,此情此景,饶是伺候了嘉靖帝大半辈子的王瑾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严世蕃罪行累累,首辅怕真人迁怒,这时候就算有名医在也该忌惮的吧?”
口中的经文念完,宴雪行脸上有几分讥诮,嘉靖帝看在眼里,还以为宴雪行故态复萌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哪知蓝仙君赤着双脚站起身,欠身道:“严首辅陪真人修道多年,若真人担心,贫道可以替真人跑一趟。”
嘉靖帝面露意外,狐疑地看了一眼宴雪行,甩了甩宽大的道袍袖子,犹豫道:“真有什么事什么样的大夫他严嵩会找不到?现在不过惺惺作态装可怜来哄骗朕罢了!朕不治他欺君之罪已经网开一面,还要派仙君你前去给他看病?”
宴雪行捋了捋手中茭杯的墨色缀须,一言不发坐在嘉靖帝对面。
嘉靖帝看着旁边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皱眉,不用看,那里面肯定有不少关于严世蕃的弹劾。
如今的宴雪行不再轻易与嘉靖帝谈论任何关于朝堂的事,先前他还妄想着利用刘公子大放厥词,嘉靖帝会因此迁怒他老子。毕竟区区工部史工家长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欺压寒门,就算皇上不严查刘益迁,也会对这人有所厌恶。然而宴雪行却想错了,有时平常人以为的骄横跋扈,在当权者的眼里或许根本不值得一提!
说起来,皇上听到自己说刘公子花楼失言的事第二天就有派人去查,事实当然会和自己说的其实相差无二,并且太师的人也配合着找刘史工的麻烦,就在宴雪行以为会轻易拔除一颗严党安在工部一颗牢固的毒牙时,严首辅即使察觉非但一点动作也没有,居然还闲情逸致献给嘉靖帝一幅也不知是何人手笔的《黄庭经》绢本。
:“老君闲居作七言,解说身形及诸神,上有黄庭下关元,后有幽阙前命门…果然是书圣真迹!此等飘逸浑然天成的字迹除了他还能出自谁手?”
宴雪行记得当时嘉靖帝兴奋异常,书圣真迹虽然只是拓本,可一千多字没有半点涂改痕迹,笔锋流转处潇洒圆浑,即使从前老师家藏书百万,可这样的珍品宴雪行又何曾得见?
当时宴雪行也看痴了,直到后来严嵩作诗:“
弓似缺月竖如松,运笔风流自始终。
可怜龆龀失依怙,南渡江东志未休。
长平不见椿庭在,乌衣巷里花葳蕤。
宁使吾菟舞文墨,赢得身后百世名!”
严嵩毕竟进士出身,后经武英殿大学士直入文渊阁,由谨身殿大学士官拜尚书,再从华盖殿大学士出任首辅,他的书法本就天下一绝,由他所写赞叹书圣笔迹的诗虽然水平不怎么样,但胜在意境恰到好处。
是啊,即使书法老练如严嵩这样的当世之流,也不得不感叹书圣书法千年无人能出其右。就是这样浑然自成一体的字体,谁能想到他年幼丧父,历尽磨难,最终功成名就成为一生淡泊名利之人?
望着绢本上堪称完美的经文,宴雪行一颗心也变得宁静平和,当时哪里会想到严嵩诗里更深层次的意义?
直到后来弹劾刘益迁的御史被贬,徐太师也书信来怒斥严嵩奸诈时,宴雪行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当年书圣父亲王世弘建议氏族南渡江东,保全了氏族老小,使后来琅琊王氏成为门阀世家,后来更是实现“王与马共治天下”的局面。可由于王世弘惊才绝伦被族中弟子忌惮,晋王听信谗言将他调派北方,长平之战后便再没了消息。书圣于幼年颠沛流离长于家族羽翼保护之下,勤练书法虽不能加官晋爵,可就是这样看似玩物丧志,流芳千古的却是书圣王羲之,而他那个大权在握专权谋逆的将军伯父王敦,可怜一代枭雄兵败病死军中,背负了千古多少读书人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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