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离都督府衙不远,但沈赫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沈府大门前时天已经鸡鸣。
秦叔站在门口焦急张望着,见有人影走近,忙挑灯迎上去,发现果然是自家主人,一把扶住失魂落魄的沈赫,急声道:“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林总旗官他…”
:“他怎么了?”沈赫在黑暗里愣了好久才缓缓问道。
秦叔动了动嘴唇,看着主人惨白的脸色吞吞吐吐道:“您…还是快去看看吧!在客房那边…”
沈赫此时全身无力,就想痛快倒下才好,这样才能暂时忘记身世的苦楚。
可想起自己临时交待林麒的事,又只得强撑着走到客房。
秦叔跟到门口便退下去了,迈进那道昏暗的门槛,沈赫来到客房里的床边,看到林麒正在床上给一人输着真气,看样子,那人伤得极重,胸前一道贯穿的伤口,赤着上身耷拉下来脑袋,并不能看清他的脸。
由于沈赫出现的打断,林麒一下子泄了气,林麒内力一收,前面那人便倒了下去。
林麒忙把他扶在怀里,焦急对沈赫说道:“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
沈赫俯身去看那人,果然是白日那哑汉。
见他奄奄一息,沈赫立即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往他嘴里送,那是锦衣卫用来拖延将死之人问话用的,而哑汉受伤太重,看样子,药效至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随后,沈赫伸手在哑汉的心口输送内力,不多会儿,哑汉呻|吟两声便醒了过来。
哑汉艰难看清沈赫的脸,突然猛得双手抓住他的衣襟,激动得眼泪鼻涕直流,心里不停地喊着:“少爷,是少爷!”
可任是他如何张大嘴巴,喉咙里也无法说出一个清晰的字音来。
沈赫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轻声安慰道:“你别着急,我首先问你,你知道沈兆筠对吧?”
突然听到记忆里的那个名字,哑汉胡乱点头,尤其看着沈赫手背的痣,哑汉眼泪流得更加凶了。
:“好,既然你知道沈兆筠,那你可会写字?”
:“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那边有纸墨,等下你想说什么就写下来,当年发生的事统统告诉我,包括他们的名字,他们的长相…”
沈赫说着,眼泪就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如同冬夜的细雨悄无声息,让人觉得凄苦。
跟在沈赫身边这么久,林麒还是第一次见他哭,不知怎么的,林麒竟也觉得鼻子发酸,默默别过脸去不忍看他,然后转身去拿来纸墨摆好。
这时沈赫已经搀扶着哑汉坐在房里的桌边,再看那哑汉,虽然伤口拉扯得疼痛,但他始终不舍把视线从沈赫脸上挪开,直到沈赫提醒他可以写了,他才艰难拿起笔,伏在桌案上写了起来。
:“没想到,奴才还能见到少爷您,昨日第一次见到奴才就知道是您!少爷长着夫人的眉眼,大人的轮廓,尤其手背上的痣,虽然您现在和小时候相貌已经大变,但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来。”
:“是吗?我长得像他们?”沈赫泪意上涌,脑子里想象着父母的样子,可不管如何想象,他还是无法拼凑出他们的样子。
他居然把他们忘得这样干净!
:“是的,少爷,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了?”
:“沈赫。”
哑汉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然后纸上写道:“大丈夫赫赫之名,这个名字起得不错,他还把你养得这么好,看您现在的样子,那人对你应该还不错。”
看这意思,哑汉大概已经猜到是谁救的自家少爷了。
沈赫苦笑:好吗?那人可是灭他家三族的侩子手!而自己虽然今年不过二十五,手上却已经沾满了鲜血!
:“少爷,你可知道大人为你取的名字叫做玉龙?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可惜了老爷一片忠心,他临死还在力谏,最后却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粉笺上的字歪歪斜斜,写到这的时候,泪水落在纸笺上,哑汉哭得几欲昏厥,沈赫跟着痛哭出声,就是一旁的林麒也不禁擦了一把眼泪。
:“他们…叫什么名字?我是说母亲他们…”
沈赫声音枯哑,哑汉听到耳朵里几乎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完全止在那里,心口像被人一抽一抽地击打直至成为碎末。
:“少爷都不记得了么?小人叫灿生,大人的书童。您父亲是都尉御史沈兆筠,母亲是淮安桃源郭家长女郭殊浅,家有兄妹三人,除了您,大人膝下还有两位小姐,闺名分别是沈鬘华,沈丽华,她们都是您的妹妹。小人一直记得。”
:“当年大人被人抬着回来,那时小小姐才刚会走路,夫人见到老爷的尸身当场就昏了过去,等那些人来抄家时,夫人就与小姐们喝了毒药,一把火把沈宅全烧了。”
:“夫人是如此刚烈,出事之前,老爷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早交待夫人带着孩子逃命去,可她不愿苟活,要以这样的方式殉情于老爷。至于少爷您,夫人大概抱着侥幸的心理,怜惜老爷只你这一点血脉,早早就让奴才带你出了京城,只可惜灿生不会武功,还没走到沧州,就被锦衣卫的人追上了。不过想也知道,天下之滨莫非王土,我们如何能逃得过天子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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