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说着,抻了抻身子站起来坐到晏雪行的身边,然后抱着他的袖袍轻声低语道:“等到了那时,若是三四月,我们可以一起去看草原的牛羊嚼新草,冬月就去琼州随便找海岛建幢木屋,然后日升日落,晒网打鱼…住厌了,你还可以周围治病救人,去哪我都陪着你,你说好不好?”
沈赫目光带着憧憬,又带着几分祈求。
晏雪行愣愣地看着他,沈赫见他下意识点头,心里像是得了某些保证,面上的严肃莫名松弛了一些。
沈赫:“想要扳倒首辅,其实说难也不难,现在已经有人意识到解索的线头在哪里了。”
:“有人开始对他们下手了?”
晏雪行有些吃惊,据他所知,就是能得皇上几分宠信的徐太师,多年来一直被严嵩压着大气都不敢出。就拿这次的重阳大祭来说,原本徐太师的青词已经写得极好,可严首辅登峰造极的手笔一出,当下太师的《重阳赋》便显得索然无味了!如今经过海无垠周良鄞的事,皇上明显偏袒严嵩,太师一方显然不会轻举妄动,而朝堂官员多多少少都与严家有关系,能与严家结仇,或者敢跟他们作对的少之又少,如此看来,沈赫说的会是谁呢?
:“是谁?晏雪行疑惑问出口。
昏暗的房间里,沈赫的眼睛漆黑如同一渊深潭,出乎晏雪行意料的,沈赫说出一个不起眼的名字。
:“佟文喜。”
:“是他?”晏雪行满脸疑惑:“此话怎讲?”
虽说当日在“枯骨岭”时他能明显感觉到佟文喜有所图谋,可自己却一直没把此人放心上,他还以为,佟文喜不过是某些人隐匿在严世蕃身边的暗桩罢了。
:“说也奇怪,佟文喜出身富贵,虽说家道中落,可毕竟做了多年纨绔,我也想不出来他究竟为何要置严家于死地…”
晏雪行耐心地听着,希望沈赫能告诉他更多他想知道的。
:“不过他的方法不算高明,严世蕃在自己府中加盖高楼这事你知道吧?”
晏雪行点头,沈赫看了一眼他的脸继续道:“总之,不知道佟文喜用什么方法让严世蕃犯了头疾,之后买通方士用话术来引诱他盖高楼,上次我见到严世蕃,他还跟我说要盖二十四层高塔!一层一丈,如此便有二十四丈高。严府处于东华门北侧,与皇城相邻,只要皇上登高望远,定可以一眼望见高楼,你想想 ,在皇城之中修个比天子住的楼阁还要高,皇上会怎么想?”
:“怕是会觉得此人有谋逆之心!”晏雪行的眸光闪过一丝兴奋。
:“话虽然这么说,可严侍郎也不是吃素的。他敢盖高楼,就肯定有能说服皇上的话术,要知道,没人会愿意天天爬二十四丈的高楼只为睡得一个安稳觉,到时他在楼上摆上贡品,说是为了皇上龙体祈福,求得苍天庇佑天下百姓福祉,所谓近得楼台先得月,仙人会更容易听到他的祈求,你觉得皇上又会怎么想呢?”
:“如此荒谬,皇上会相信吗?”
:“不是不信,是不会计较,至多皇上也是找个人监督严侍郎是不是日日登上高楼祭拜神灵,到时严侍郎就是身体不适,只怕也不会再睡不着了!”
:“所以,这方法成效并不大,佟文喜却要一直费尽心思去维护周全,所谓言多必失行多必过,被严世蕃发现他是叛徒,下场就可想而知了!无怪你说这不是个什么高明的方法…”
:“是啊!所以,要想扳倒严家需得皇上愿意,如此道理是还有人懂的。”
:“那…要怎样才能让皇上愿意?”
:“这就要看一个人的魄力了。徐太师多年营营苟苟,胆小怕事又爱惜羽毛,魄力是十分有限的。所谓欲其亡必先令其狂,就像你说的,皇上最怕江山丧于己手,照我说,严侍郎不是贪吗?那就让他贪!建寺院也好,修水利也罢,全部落入口袋也不过百万两白银而已!”
:“百万白银还不够多吗?!”晏雪行打断的同时心惊不已!他记得在来京城路上时见过的每一个流殍,如果他们分得这些银两,何至于落得那样凄惨境地?
:“当然不够!皇上只要手上的钱足够富余,耽于蘸修陛下又怎会计较这些?分一两块肥肉给忠诚的奴才也未尝不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方法,反正首辅为他挡了骂名,每年还能从首辅手中敲打出不少银两。这样的共生关系,小打小闹是撼动不了首辅地位的,在我看来,如果想要扳倒首辅,在得到皇上信任的情况下,我会建议皇上至少建四座永庆寺这样的寺院,不但苏州三十六浦,长江以南所有的水利都要统统修缮,再加上宫里大大小小的院落,能让工部捞钱的名目可太多了!”
晏雪行久居昆州,在小山村里窝了十多年,这样的尔虞我诈他从所未见,很多事还得细细斟酌才能想明白。
晏雪行低头想了许久,忽然道:“还好大人告诉贫道这些,要不贫道真得睁眼瞎蒙了!大人说得对!只找严家的错着是没有用的,多年来多少人弹劾上书严嵩都安如磐石,这正是没有皇上同意谁也动不了他!但若像大人所说的那样源源不断给严世蕃制造伸手的机会,百万白银皇上不在意,可千万两,万万两呢?更何况,欲望只会越胀越大,就是皇上想继续装聋作哑,严家也未必不会没有想法!”
:“的确是这样,严家一旦被皇上所忌惮,想要铲除严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若是淌进这趟浑水,谁也别想独善其身,阿雪,真的想好了么?”
晏雪行没有回答,抬眼便看到他深邃的目光,眼里带着隐约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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