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脸色白得吓人,见到晏雪行,圈红的眼睛泣不成声,晏雪行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徐阶哭得又要晕死过去,只能勉强哆嗦着伸手指着徐瑛说:“瑛儿…把案上的信拿给宴公子。”
晏雪行全身冰冷,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中闪过,他愣愣地接过信捏在手里不敢打开,直到徐太师艰难告诉他:“宴公子,…杨老他…去了!”
徐阶说完扶额哭倒在床上,那悲痛欲绝的哭声听在晏雪行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了下去,是一旁的徐瑛扶住了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午时的日头晒得他天旋地转,脑中不停闪现着老师的面孔,老师脸上黑色的老斑也渐渐代替了原本严肃的表情,回到家门口时,他忽然想不起来老师的样子,悲痛从心脏的缝隙处来回穿插,站在庭院中,他站了许久也不敢进去西边厢房,他还以为他能把莲生完好带回去给老师,如今看来,是再无可能了。
***
天近黄昏,沈赫犹豫着迟迟不肯进门,抬头看着门楼心中怅然若失。
这里既不是“沈”府,也不是“宴” 府。买来这个院子时,由于靠近锦衣卫司,沈赫也不知道该如何起名,原本想着晏雪行遍阅诗书,让他起个雅致的名字,最好是既不露山水,又不失格调的。可住在这里半年多,阿雪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沈赫知道,阿雪大概是不会留恋这个地方的,可最后沈赫还是取了“沈雪园”这个名字。
站在庭院里往西边厢房看过去,晏雪行就坐在桌旁抬头看着他,眼神欲言又止,又带着不满,沈赫突然觉得陌生,就像是宿酒醒来的陌生房间,不管之前做着怎样的美梦,终究是从未真正看清楚过房间里有什么一样。
沈赫看向晏雪行,晏雪行也在看着他,落日的余晖穿过梧桐树叶落在沈赫的身上,他依然玉面黑发身材修长,是晏雪行每次见都会悸动的俊朗。然而那双眼再看不见从前的狂热与欣喜,代而取之的是一种让人心慌的疏远。
沈赫站在院子里与他相差也不过十来步,晏雪行突然有种错觉,这十来步是一条隔开的大河,沈赫被被汹涌的河水隔开,他想要上前拉住他,可双脚怎么也挪不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他离得越来越远。
他看不到他脸上的悲痛吗?莲生还没好起来,老师却不声不响地去了!晏雪行甚至从心底生出一丝憎恨,恨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他们明明说好一起回昆州的,如果早些出发,可能他还能赶上送老师最后一程!
若不是来京城见到莲生,他甚至都不知道来京城的意义,难道重逢就只是为了身体的欢欲吗?而如今他连拒绝的理由都不愿解释!
晏雪行倔强地睁着眼,努力不让盈满眼眶的泪水掉下来,然而在那人转身的瞬间,泪水终是如掉落的雨水直线划落,那个离去的身影也在泪影中变得模糊。
***
沈赫不知道晏雪行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只觉得他越来越疏远,甚至晏雪行已经搬到后面的药房去住,有时回来看见空空如也的床铺,沈赫会止不住地呼吸难过,更加不敢问他“枯骨岭”的事,生怕一开口,两人就真的散了。
已经好几日没有和他照面了,有时他会在白日里借故回来,但晏雪行总也不着家,问师父去了哪里,小孩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都督那句“你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又老时不时在脑子里冒出来,他为此越发觉得不安,要不是看到杨莲生已经能在欢儿喜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甚至都怀疑晏雪行已经不辞而别,回去昆州了。
“枯骨岭”的事皇上不再过问,却不代表那几位侍郎肯就此罢休,吏部侍郎王裕卿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瑾是远亲,王侍郎惧内,膝下只王佑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王佑安还是王瑾的干儿子,于是不管是王裕卿还王瑾也好,都私底下给镇抚司的压力不小。
:“左使大人,咱家也是奉了王公公之命,希望能将“枯骨岭”之事早日查得个水落石出,到时咱家也好向大公公复命不是?”李倾曲说着,虚于表面的笑意挂在脸上,虽然两人品阶一样,东厂与锦衣卫相当,甚至东厂太监贴身伺候与皇上更加亲近些,但陆秉深受皇上宠信多年,所以即使李倾曲身为东厂督公,也不得不与沈赫和颜悦色。
:“督公言重了!此事卑职不敢疏忽,虽然皇上已将此事定为山鬼作祟,但若真有人行凶作恶,卑职也定当将他缉首归案。”沈赫言不由衷答着话,看着李倾曲身上茶色的金丝蟒纹常服,脑子里闪过晏雪行的脸,蓦地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心里猜测着:自从“枯骨岭”案不被皇上过问便已移交京兆尹,王瑾不去问京兆府尹冯惜庄,不问都察院左都御史林途之,怎么反倒过问一直与东厂不相往来的镇抚司?而且就是要查,东厂私下去查不是更好?
看出沈赫言语敷衍,李倾曲捏着尖细的嗓音笑道:“左使大人公务繁忙,“枯骨岭”之事谁也难说清楚,就是严侍郎也已离京,左使大人确实为难,可大公公这些日子总被托死鬼托梦,咱家想,定是那王公子鬼魂不得轮回,怕是要找到凶手才肯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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