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三年的深秋,平原郡太守府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刘邠(bīn)盯着眼前骨瘦如柴的年轻人,心中满是狐疑。这位名叫管辂的卜者,不过二十出头,却因算卦精准闻名冀州。此刻,刘邠指着案上歪斜的铜镜,冷笑道:“听闻先生能断吉凶,且说说这镜子缘何无故碎裂?”
管辂(lù)眯起眼睛,望着铜镜边缘参差不齐的裂痕,突然开口:“三日后,府中东厢房梁木将断,砸毁屋内白瓷瓶;五日后,您贴身小厮会在马厩摔伤右腿。”话音未落,满堂哗然。刘邠拍案而起:“一派胡言!”可就在第三日卯时,一阵惊雷劈中厢房,横梁轰然坠下,恰恰砸碎了案上的白瓷瓶。第五日清晨,小厮在给马匹上鞍时,果然从高处跌落,右腿骨折。
管辂,字公明,平原人氏。据《三国志》记载,他“年八九岁,便喜仰视星辰,得人辄问其名,夜不能寐”。别家孩童玩泥巴时,他却整日蹲在田野里观察星象,口中念念有词。长大后,他对《周易》的钻研更是到了痴迷的程度,能将卦象与现实人事融会贯通,时人称之为“鬼才”。
让管辂真正名震天下的,是为曹魏重臣钟繇(yáo)占卜的经历。彼时,钟繇的幼子重病垂危,他心急如焚,亲自派人请管辂入府。管辂凝视着窗外摇曳的烛火,突然面色凝重:“此子活不过明日辰时。”钟繇浑身颤抖,抓住他的衣袖嘶吼:“若救得小儿,定以千金相酬!”管辂却缓缓摇头:“天命如此,非人力可改。”
当夜,钟府上下忙得焦头烂额,延请名医、焚香祷告。可到了次日辰时,幼子突然双目圆睁,手指虚空,像是看到什么可怖之物,随即气绝身亡。钟繇瘫坐在地,喃喃道:“前日我梦到一小儿,说‘我生于阴间,来阳世不过暂借肉身’,难道...竟是真的?”
此事传开后,连曹操都听闻了管辂的名号。建安二十四年,曹操在许昌召见管辂,指着天边阴云密布的天空问:“先生以为,这场秋雨何时能停?”管辂闭目凝神,掐指推演:“明日午时三刻,云开日出。”曹操冷哼一声,命人记录时辰,暗中却派人在城外散播谣言,称管辂是欺世盗名之徒。
次日,许昌城乌云压顶,百姓们站在屋檐下,等着看管辂笑话。眼看已到午时二刻,天空依然阴沉如墨。就在众人哄笑之际,管辂突然跃上高台,振臂高呼:“青龙归位,甘霖止!”话音刚落,一阵狂风骤起,乌云竟如被巨手撕开般,阳光倾泻而下,照得满城生辉。曹操惊愕不已,半晌才憋出一句:“真乃神算也!”
然而,管辂虽能看透他人命运,却逃不过自己的宿命。魏正始九年,好友邓飏(yáng)邀他预测仕途,管辂望着对方印堂的黑气,长叹道:“您位高权重却德行有亏,恐怕‘天易度,人难量’(出自《三国志》,意为天道可测,人心难防),灾祸将至。”邓飏不以为意,反嘲讽他危言耸听。果然,次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邓飏作为曹爽一党,被诛灭三族。
管辂的母亲见儿子整日为他人占卜,却屡遭权贵猜忌,曾哭着劝他:“这窥测天机的营生,终究损阴德啊!”管辂却笑着安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过是将天命告知世人罢了。”他甚至提前算出了自己的死期。甘露元年,他对弟弟说:“吾额上无生骨,眼中无守精,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此皆不寿之相,恐将不久于人世。”果然,当年八月,管辂染病身亡,年仅四十八岁。
在那个科学蒙昧的时代,管辂的占卜之术究竟是玄学还是智慧,至今众说纷纭。《三国志》评价他“仰观、风角、占、相之道,无不精微”,肯定其术数造诣;而民间传说则将他神化,称他能与鬼神对话,甚至掌握了起死回生之术。或许正如管辂自己所言:“夫物不精不为神,人不精不通道。”他以过人的洞察力,在卦影星象间窥见了乱世中命运的无常,也为三国历史增添了一抹神秘莫测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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