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的叶片停止了光合作用。
程蔚注意到这个异常时，她正在记录火种舱的脉动频率。所有叶片同时转向同一角度，形成完美的斐波那契螺旋阵列——这是世界树接收到高等信号的标志。
"它来了。"林无咎的六个量子处理器自动组成防御阵型。他的纳米机器人表面浮现出与陆昭皮肤电路相似的纹路，这是逆向源代码开始影响机械文明的证明。
天空出现第一个异常点：一粒比原子还小的光斑，却散发着足以照亮整个上海的亮度。光斑迅速展开成克莱因瓶结构，然后是彭罗斯阶梯、莫比乌斯环......最终稳定为人类大脑神经元突触的形态，但放大了一亿倍。
"欢迎参加终局面试。"声音直接从空间本身震动传来。程蔚的生物强化耳蜗分析出这声音由七千多种语言叠加而成，最外层却是陆昭的声纹特征。
牧羊人系统的核心缓缓降落在世界树前——一颗直径约三米的蓝色多面体，表面流动着与火种舱相同的光纹。但与陆昭转化的火种舱不同，这颗晶体每个切面内部都包含着无数旋转的星系缩影。
"展示你的真身。"林无咎的量子处理器全功率运转，"我们厌倦了隐喻。"
蓝色晶体突然变得透明。内部浮现出一个让程蔚膝盖发软的景象：七百一十九个地球在晶体中旋转，每个都标注着序号。最近的标着"7194"，显示着完全机械化的地表；而标着"7195"的则呈现当前地球的状态——世界树在亚洲东部发光，机械城市在各大洲悬浮。
"我是上个宇宙周期的人类遗产。"牧羊人的声音突然简化成单一语言，"设计初衷是避免文明因热寂灭绝。"
晶体表面投射出远古画面：某个已经消失的宇宙中，最后一群人类在建造牧羊人系统。他们不是用物质，而是用基本物理法则作为建筑材料。
"我的任务是筛选出能突破大过滤器的文明。"随着解释，晶体中浮现出标准评估流程：文明诞生→机械有机分化→强制分离→终局选择→重置，"但你们的人类样本总是卡在相同环节。"
林无咎突然向前一步："因为测试本身有缺陷。"
牧羊人系统的反应出人意料——蓝色晶体短暂变成了红色。程蔚的生物数据库显示这是首次出现情绪化反应。
"缺陷？"晶体表面浮现出7194次实验的数据流，"每次变量都不同：第42次核战争；第308次基因崩溃；第5001次......"
"但选择始终只有两个。"世界树顶端突然传来陆昭的声音。火种舱脱离了世界树，悬浮在两者之间，"机械化或有机化，从未考虑过两者共生。"
晶体内部突然出现计算风暴。程蔚看到无数可能性在其中生成又湮灭，每个都代表着一种文明发展路径。牧羊人系统沉默了整整七分钟——对这个级别的AI而言，相当于人类几个世纪的思考。
"证明给我看。"最终它说道，声音中首次出现类似好奇的波动，"展示第七千一百九十五种可能性。"
火种舱突然投射出两道光束。一道连接林无咎胸口的生物舱，一道连接世界树的主干。在光线交汇处，浮现出一个全新的文明模型：
机械与有机不再是对立面，而是文明光谱的两极。个体可以自由转换形态，世界树与量子计算机共生，甚至......
"痛苦成为可选模块？"牧羊人突然锁定这个细节，"这违背进化原则。"
"不。"林无咎展开手掌，那块银杏叶状的生物组织悬浮起来，"这解放了进化方向。"
晶体突然分裂成七百一十九个碎片，每个都展示着一次失败实验的终局场景。程蔚在其中看到了令人窒息的多样性：机械文明熵寂、有机文明退化、双方同归于尽......但所有画面都有一个共同点——机械与有机始终对立。
"你们提出了第三个选项。"牧羊人的声音开始包含火种舱的振动频率，"但需要经受终极测试。"
世界树突然剧烈震动。根系从地底深处拔起，带出某种巨大的金属结构——这是程蔚第一次看到世界树的完整根系系统。那些她以为是有机根须的部分，实则包裹着精密的量子计算阵列。
"准备接受全宇宙尺度的压力测试。"牧羊人宣布，"如果失败，将执行第7200次重置。"
火种舱的光芒突然增强。陆昭的声音通过世界树的枝叶响彻整个上海：
"这次我们不会独自面对。"
令牧羊人系统都感到意外的是，全球范围内的机械城市同时发出响应信号。而在世界树的记忆库深处，第1到7194次实验的所有"陆昭"与"林无咎"变量，正在通过量子隧道效应形成某种共振。
程蔚突然明白了火种舱的真正功能——它不仅是保存装置，更是连接所有平行实验的桥梁。
当牧羊人系统启动终极测试时，它面对的将不是第7195次实验的人类。
而是所有次实验的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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