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酒楼者,自新兴帮派营之,往昔繁盛不再,颇显萧索。初,此楼名“大海酒楼”,可鬻大烟,诸多烟土交易,皆于此成。今则唯余歌舞、酒水、香茗,然大抵为商贾谈事之所。楼上小包间甚蕃,静谧非常,每间门前皆有侍者待命宾客。至若顶层,则为客房,远方贵客多宿于此;其经济稍逊者,则居于酒楼近侧之小馆。
曩者遣元心佐徐东平左右,彼即显殷勤之色,意谓此乃吾遣之监察耳。遂常刻意于元心前示勤勉公允之态,然众人偶于其侧讥议东平诸般劣迹。观此子实乏统御之才,行事既无筹谋,亦无常仪。每聚僚属,辄啖果品嬉笑,言不及义,徒耗辰光。其理财之术尤堪嗤笑,帑藏出入晦暗难明,月终核账辄见纰漏百出。或疑胥吏舞弊,实乃自坏纲纪所致。用人之道更见乖张,近日强携一女入幕,妄称某豪绅侄女,许以职位。斯女虽秉性纯良,然初涉衙署如羔羊入林,惶惶不知所措,唯蜷缩僻隅祈人分派差事,藉此证己身之用。
吾遣元心辅弼东平,本欲彰明察之义,非暗窥隐情。盖往昔密探所录其罪状,已汇册呈阅。然东平行止终令吾愕然:胸无丘壑,溺于锱铢,巧言令色,欺诳成癖。他人皆有经纬之策,彼独知标榜宏愿,未谙筹策施行之道,诚朽木难雕也。若非念及徐怀仁手足之情,早逐之荒野矣。
今值午膳,元心入室禀事,遂留共餐。吾命曰:"传膳房备双份羹汤于此。"
对曰:"庖厨近便。"
吾厉声曰:"既有钧令,何须多言?"遂诺。复问:"东平近况若何?"
答曰:"犹昔,未见进益。今已集众人谤议,甚者连亲信亦生怨怼。"
吾诘其由:"昔何以至尊权柄?"
对曰:"昔年随帮主血战,夺青菜街如破竹,诚开国元勋,故得柄政。然善戈戟不谙治理耳。"
吾怒斥:"庸碌岂可借口?多年所学者何?学贪污受贿?习威逼利诱?豢养十二艳女如藏金丝雀于笼中,各行秽事敛财耶?"
元心惊问:"帮主早洞悉一切?"
吾对曰:"众皆以君为懵懂,盖素仰君刚正,独对东平曲为回护。"吾冷然:"汝能揣吾真意乎?"
元心对曰:"终是骨肉至亲。"
吾正色:"岂因手足故纵奸邪?"
对曰:"易他人作徐副帮主,则非帮主手足,恐杀人夺权柄矣。"
吾叹:"依此说,东平尚存可救药耶?"
对曰:"其愚非恶。"
吾愤然:"至此尚谓非恶?"
对曰:"君未睹新义帮之恶也——弑父淫嫂、鬻女杀亲,罄竹难书!"
吾奇问:"何由知之?"
对曰:"初至恶鬼区,曾伪作老妇,寄身新义帮烟肆。日见宵小聚首吞云吐雾,纵论帮务,意吾耄耋无知。殊不知市井视若草芥,纵闻机密亦无害也。"
吾拊掌叹曰:"今方知汝腹藏经纶,非寻常人可测也!"
元心顿首:"徐帮主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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