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望着"破浪号"的帆影彻底消失在海平线,喉间那股酸涩才缓缓退去。
十二岁那年阿爹带她第一次出海,也是这样的晨光,她站在船舷边吐得腿软,阿爹却指着翻涌的浪说:"璃儿,商道的疼,要咽进肚子里化成桨。"如今她的肚子里早装满了比咸水更苦的东西——林晚卿泼在沈家祠堂的毒酒,太子站在刑场高台上那抹明黄的袖角,阿娘被拖走时腕上银镯撞在青石板上的脆响。
"主上。"管事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拽出来。
沈璃垂眸,看见自己攥着了望塔砖缝的指节泛白,指甲盖里还嵌着陈年的砖灰。
她松开手,任海风将掌心的薄汗吹干,这才转身走向议事厅。
议事厅的门半开着,三盏青铜烛台在门内投出晃动的影。
海盟三老早候在案前,最年长的周伯背着手站在东侧,花白的胡须被穿堂风掀起几缕;张叔坐得笔直,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琥珀扳指——那是他二十年前跑波斯湾时换的;最年轻的吴伯则盯着案上的茶盏,水面倒映着他紧拧的眉峰。
"主上。"三人见她进来,纷纷起身。
周伯率先开口,声音像老船木裂开的响:"您说要改章程,老哥哥们活了半辈子,就想先听个明白。"
沈璃走到主位坐下,袖中那枚凰骨残片硌着腕骨。
这是她昨日深夜在密室翻出的,裹在阿爹当年的航海日志里,骨面还留着火烧过的焦痕——前世林晚卿说这是妖物,命人在沈家祠堂焚烧,她躲在梁上看着火星子溅到自己裙角,却不敢出声。
"周伯,您当年跑南海,船坏在珊瑚礁,是怎么撑到回港的?"沈璃忽然问。
周伯一怔,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靠的是同船三十三条命拧成一股绳。
船板裂了就拿血补,淡水没了就喝鱼鳃里的水......"
"如今的凰羽盟,就像那艘破船。"沈璃指尖叩了叩案几,"海盟三老手里的船牌,是三十年的老规矩;船坞里的锚链,是十年前铸的废铁。
可林晚卿的绣坊能往茶里掺迷药,太子的暗卫能在米里下蛊,咱们拿老规矩去跟他们斗?"
张叔的琥珀扳指"咔"地一声磕在桌沿:"主上是要改规矩?"
"改。"沈璃从袖中取出三本烫金册子,封皮上的凤凰纹在烛火下泛着暗金,"新章程三条:其一,所有海商按货值抽一成入公库,用来铸新炮、养暗卫;其二,每月十五在码头设公审台,谁要是私通外鬼、坑害盟中兄弟,当场剁手断船;其三——"她顿了顿,将那枚凰骨残片轻轻放在案心,"这东西,是咱们的旗子。"
吴伯凑近看了眼,倒抽口凉气:"这是......当年沈家供的'凰骨'?"
"他们说这是妖物,可北境的萨满见了要跪,西洲的铁匠见了眼睛发亮。"沈璃指尖抚过骨面的纹路,"林晚卿能拿'专情'当刀,太子能拿'仁德'当盾,咱们就拿这'圣物'当饵。"
正说着,议事厅的门被推开。
谢无尘挟着海风进来,玄色大氅下摆还滴着海水,显然是刚从码头上过来。
他将一封染着焦痕的密信放在沈璃手边,眉峰紧拧成刀:"西洲铁商会的人传回消息,二皇子的密使带着金叶子和封地文书,昨天到了铁山城。"
沈璃展开密信,烛火映得字迹发颤。
信里说二皇子承诺,只要铁商不跟凰羽盟签盟约,就拨三千石粮、五百车盐,再许个"镇海伯"的虚衔。
她想起林婉儿走前说的话——北境的雪线退了,今年的海冰薄,西洲的铁船要是卡住南洋的航道,凰羽盟的货船连渤海湾都进不去。
"主上,西洲铁商要是倒向朝廷......"谢无尘的声音沉得像压舱石。
沈璃突然笑了,指尖摩挲着那枚凰骨残片:"所以得给他们递个更大的饵。"她从袖中又取出一枚残片,比案上那枚更小,骨面却泛着幽蓝的光,"把这个和信一起送过去,信里写:凰羽盟愿以凰骨之力助你铸就无敌战舰,只需一纸盟约。"
谢无尘瞳孔微缩:"您明知铁商贪的是利,万一他们真收了......"
"那就让他们知道,凰骨不是谁都能驾驭的。"沈璃将小残片推到谢无尘面前,"三年前我在西洲见过老铁匠铸剑,他说好铁要淬三次火,第一次退火气,第二次淬血性,第三次......"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的凰骨,"第三次,要见血。"
谢无尘忽然明白了。
西洲铁商若拿了凰骨,太子会当他们是同谋,林晚卿会派暗卫去夺,而凰羽盟......会在他们被两边撕咬时,递上那纸盟约。
"我这就去安排。"谢无尘攥紧残片,转身时大氅带翻了烛台,火星子溅在地上,很快被他的靴跟碾灭。
海盟三老面面相觑,周伯摸了摸那本新章程,忽然笑出了声:"当年沈老爷说'商道是走出来的',合着您这是要走出条血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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