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的士在法医中心门前刹停。
你甩上车门,鞋底敲击地面的节奏急促而凌乱,像是追赶什么即将消逝的东西。
在三楼的转角骤然刹住脚步——林薇正倚在墙边,指尖夹着的香烟明灭不定,烟雾缭绕间,她的轮廓显得格外单薄。
你呼吸微滞,脚步不自觉地放轻。
林薇抬眸,吐出一口烟,青白的烟雾模糊了她眼底的血丝。
她抬手揉了揉发青的眼窝,声音沙哑:"三分钟前结案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这会儿,沈处长该在电视上念稿子呢。"
"真的只是……激情犯罪?"你声音发紧,"不是早有预谋?"
林薇深吸一口烟,火星骤然明亮,映出她眼底的嘲弄:"我也盼着是桩大案子,能顺藤摸瓜,把背后的蟑螂一网打尽。"
她嗤笑一声,烟灰簌簌落下:"可事实就是这样——死在了几个被煽动的毛头小子手里。"
沉默片刻,她又吸了一口烟,烟雾从唇间缓缓溢出:"对了,捅刀的那孩子……是你楼下邻居。"她顿了顿,眼神复杂,"最讽刺的是,后脑那一击只是让他昏迷,真正的死因……是失血过多。"
你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如果……如果当时有人早点发现他……"
"那地方有围挡,"林薇打断你,目光转向窗外,"正常人路过,谁会往里面多看一眼?"她转头看向你,扯了扯嘴角,"你奶奶不是常说吗?老天要收人,阎王殿都拦不住。"
你忽然笑了,笑声干涩得像枯叶碎裂。
下一秒,猛地抬脚踹向楼梯扶手,"砰"的一声巨响在楼道里回荡。
"真他妈蠢到家了!"你咬牙切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居然是这种死法……"
林薇走过来,伸手按了按你的肩膀,掌心温热:"我先回总部了。"
你点点头,没有抬头。
林薇往下走了一级台阶,却又停住,回头问道:"沈星回的调查结束了,恢复原职,但他坚决不回警队了——这事你知道吗?"
"他加入香港击剑队了。"你声音平静。
林薇皱了皱眉:"能不能劝劝他?现在是警队最缺人的时候,你说的话……他一定听。"
你摇头,眼神黯淡:"你知道他的性格,不轻易做决定,但一旦选了……就很难更改。"
"那你呢?"林薇盯着你,"你也会走吗?"
你沉默不语。
林薇叹了口气:"今天全港警队递交辞呈的警员,比去年一年加起来还多。"
"师姐,"你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坚定,"如果有一天,我以其他身份站在你面前……你也要相信,我跟你是同一个阵营。"
林薇怔了怔,随即笑了。
她抬手比了个"OK",转身下楼,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你深吸一口气,喉间还残留着林薇留下的薄荷烟味。
刚转过走廊拐角,就看见黄督察的女儿——那个扎着歪马尾的中学生,正用单薄肩膀撑着摇摇欲坠的母亲。
女人像被吸干了生气,原本合身的黑裙子空荡荡挂着,像套在衣架上的黑色塑料袋。
"阿嫂..."你刚伸手,就被拽进带着药味的怀抱。
女人爆发的哭声震得走廊嗡嗡作响,但是没有人从房间里探头,仿佛习以为常。
你环住她颤抖的腰肢时,摸到后腰处突出的脊椎骨。
指尖刚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突然察觉裤袋一沉——她借着女儿遮挡,将裹着塑料袋的手机塞进来。
"他生前交代...务必交给你..."女人嘴唇擦过你耳垂,气音里带着止咳糖浆的甜腥。
你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女。
黄太太浮肿的眼皮下嵌着两潭死水,女孩还穿着校服,两人像是把什么寄托也塞给了你。
重重点头后,泪水突然决堤,在女人前襟晕开深色痕迹。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在最后一级台阶停下脚步。
202的周阿姨坐在你家门口,塑料凳腿压着"出入平安"地垫的"安"字。
"妹妹仔!"看到你时女人眼睛一下亮了,弹起来的动作让凳子翻倒,"我打你二十通电话啊..."染着剥落红指甲的手抓住你腕骨,语无伦次,"阿文被警察抓走了,你也是警察,帮忙说几句好话,我打你电话打了一天都打不通,阿文他最乖的,肯定是抓错,给年轻人一次机会..."
你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听说那把凶器被你当成垃圾扔了,"你慢慢抽回手,"让警察翻遍了整条街的垃圾桶。"
女人喉结滚动两下:"我是不小心..."接着提高音量,"阿文说那是在后巷捡的啦!他以为是玩具刀才带回家的!"
你冷笑一声,将钥匙塞进锁孔。
防盗门刚推开一条缝,女人就像条滑腻的鳗鱼挤进来。
"出去。"奶奶枯瘦的手指陷进沙发垫,"谁准你进我家的?"
她脚上沾着泥水的塑料拖鞋在实木地板上踩出两行污迹,"阿昼奶奶!阿文才十九岁啊,您看着他长大的..."
他十九岁,需要机会,他五十二岁,就该死吗?
从他昏迷到失血过多的1小时里,但凡有个人心存良知....可没有....甚至还想着怎么藏凶器。
你反手拎起玄关的长柄伞,一步步向前走去。
"啪!"
你手腕翻转的弧度像在切割空气,钢骨与皮肉碰撞的闷响里,女人左脸瞬间肿起紫红棱子,像被烙铁烫过的年糕,整个人歪倒在扶手边。
"阿妹你——"奶奶惊得撑住茶几站起来。
女人不可置信地捂着颧骨抬头时,第二道黑影已经劈下来,她本能地张嘴,伞骨棱角精准抽裂嘴角,绽开血线。
"还不滚?!"奶奶快步走来一把箍住你举伞的手腕,转身对她吼道。
女人终于踉跄着逃向门口,最后一次回头时,被你空洞的眼睛吓得板凳也没敢拿。
"造孽啊!"奶奶夺过雨伞,摸到钢骨被生生抽弯的弧度。
将伞放回原位后,奶奶抖着手把铁门栓砸进锁扣,生锈金属摩擦声刺得人牙酸。
关第二道木门时,你陷进餐桌椅,从包里摸出秦彻给的合约文件甩在桌上:“奶奶,我有事跟您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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