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的脸像刷了一层石膏,慢慢凝固。她突然抓起旗袍对着顶灯检查,领口投下的阴影在她脸上切割出锐利的线条。"你确定?"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民国二十四年,王氏绣娘王秀兰已经七十三岁,因眼疾一年只接三件活计。"叶徽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那年她为蒋夫人做的是件绛紫色旗袍,绣的是并蒂牡丹,不是缠枝莲。这件..."他指尖轻点花瓣,"针脚力道均匀,是三十岁左右绣娘的手艺。"
衣帽间陷入死寂。林云死死盯着叶徽,突然冷笑一声:"有意思。我请了故宫的纺织品修复师看过,还做了碳十四检测,都没发现问题。"她一把攥住叶徽的手腕,"你摸两下就知道是赝品?"
叶徽没有回答。前世叶家与苏州绣坊有百年生意往来,他十二岁就能凭一根丝线分辨苏绣、湘绣和粤绣。但现在解释这些毫无意义,就像对牛弹琴。
"不过没关系,"林云的表情突然阴转晴,她松开手,甚至替叶徽抚平袖口的褶皱,"反正今晚你要穿它出席宴会。"
叶徽猛地抬头:"什么?"
"李总痴迷民国文化,你穿这个正合适。"林云将旗袍塞到他怀里,真丝面料冰凉如水,"我特意按你的尺寸改的。"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肩膀,"你骨架小,穿女装不会违和。"
叶徽这才恍然大悟。所谓请他鉴赏不过是幌子,林云是要他当众穿上女装,羞辱他,提醒他谁才是主人。他低头看着怀中的旗袍,丝绸在掌心流动,却像烙铁般烫手。前世只有戏子才会男扮女装,那是比青楼女子更低贱的行当。
"我不穿女装。"他将旗袍放回保险柜,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一具尸体。
"你以为我在征求你意见?"林云的声音骤然降到冰点,"别忘了合约第七条第四款。"
叶徽当然记得。那份他被迫签下的合约规定,乙方必须无条件配合甲方安排的所有公开活动,包括但不限于"特殊着装要求",违约金高达九位数。他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抓住旗袍领口,猛地一扯。
"嘶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密闭的衣帽间里如同惊雷。最上面的两颗盘扣崩飞出去,银丝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一颗滚落到羊绒地毯上,一颗撞在镀金镜框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林云的表情凝固了。她缓缓低头看着被撕破的领口,再抬头时,眼里已经结满冰霜:"你知道这件衣服值多少钱吗?"
"三百七十万。"叶徽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反正不是真品,撕了也不可惜。"
林云抬手就要扇他耳光,叶徽后撤半步轻松抓住她的手腕。两人对峙间,管家在门外战战兢兢地通报:"林总,张师傅到了,说是来给旗袍做最后调整的。"
林云甩开叶徽的手,睡袍腰带散开又被她狠狠系紧:"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灰布长衫配圆口布鞋,手里提着个紫檀木工具箱。他看到破损的旗袍时,老花镜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这可是..."
"不小心扯坏了。"林云冷冷地说,唇膏在牙齿上留下一道红痕,"能修吗?"
张师傅颤抖着手捧起旗袍,检查破损处时连呼吸都放轻了:"这盘扣是古法苏绣,现在会做的人不超过三个..."他为难地摇头,"料子又是上等湖丝,强行缝合会留痕。至少得半个月..."
"今晚七点前必须修好。"林云打断他,钻石腕表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老裁缝急得额头冒汗,掏出手帕不停擦拭:"林总,这、这不可能啊...就算是王秀兰再世..."
"我能修。"叶徽突然说。
林云和张师傅同时看向他,像看一个突然开口说话的雕像。叶徽从老裁缝手中接过旗袍,指尖轻抚撕裂处:"给我三个小时,还需要..."他打开紫檀木工具箱,挑出绣花针、顶针和绷子,"真丝线、0.3毫米银丝、直径六十公分的绣绷,再要一盏500瓦的卤素灯。"
林云眯起眼睛:"你?"
"不信的话,可以再准备一份补充协议。"叶徽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如果我修不好,自愿延长合约期限十年。"
衣帽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恒湿系统运转的嗡嗡声。最终林云冷笑一声:"好。"她对管家吩咐,"把东边的小会客室清出来,再找两个人看着他。"她转向叶徽,红唇勾起危险的弧度,"别想耍花样。"
小会客室朝东,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日式枯山水。叶徽在窗前支起绣绷,将旗袍固定妥当。张师傅像影子般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小伙子真懂苏绣?"老人终于忍不住问。
叶徽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小时候跟长辈学过。"阳光透过他的指缝,在真丝面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前世母亲握着他的手教他穿针引线的画面突然浮现——那双常年捻佛珠的手上有淡淡的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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