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土管埋在地下三丈,比水泥结实。"阿公的柴刀点着图纸上的几个关键节点,"但风箱的皮囊早烂了,得用新法子。"
龙安心展开父亲留下的图纸。泛黄的棉纸上,铅笔线条已经模糊,但关键的构造原理清晰可见:利用火塘余热,通过陶管传导,最后用竹制风扇增压。最精妙的是温度控制系统——不同粗细的陶管交叉处,嵌着可以旋转的陶片,像百叶窗一样调节热量。
"需要多少陶管?"吴晓梅问。
"现存完好的约二十丈,"阿公盘算着,"还差三十丈。"
潘阿婆突然解下银项圈:"熔了吧,苗银熔点低,好塑形。"
众人哗然。这项圈可是她家传了五代的宝贝!老太太却出奇地平静:"银管导热比陶土快三倍,当年我祖父就用银管烘药材。"
老虎洞比想象中壮观。三条主火道像巨蟒般盘踞在洞壁上,分支管道呈放射状延伸。最令人惊叹的是控制系统——一组组陶制齿轮和杠杆,通过绳索与洞外的风向标联动,自动调节火力。
"这哪是土灶..."大学生村官小王瞪大眼睛,"简直是蒸汽时代的工业装置!"
妇女们用砍刀处理刚砍来的青冈木。这种木材燃烧值高且耐烧,是苗家打铁时的首选燃料。孩子们也没闲着,在阿婆指导下编织着藤条保护套——裹在陶管外防止热量散失。
龙安心带着男人们检修主火道。当他清开某段管道的淤泥时,突然发现内壁刻满了精细的纹路——是《洪水滔天》的古歌内容!原来这些管道同时兼作古代苗族的"声音导管",祭祀时能让歌声传遍整个山谷。
"找到了!"小勇在角落欢呼。他掀开一块石板,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陶土烧制的活动阀门,每个都标着古老的苗文计量单位:"一捧火"、"一炷香"、"一顿饭"...
深夜,第一缕热风终于从出风口涌出。吴晓梅把湿透的订单本放在银管上测试,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腾而起。更神奇的是,经过刻有古歌的管道烘干的纸张,居然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这不科学..."小王摸着发热的银管喃喃道。
"怎么不科学?"务婆往火塘里添了把盐巴,火星噼啪炸响,"银管杀菌,陶土调湿,松木防虫——老祖宗的智慧,哪样不比机器强?"
天刚蒙蒙亮,卫星电话的铃声惊醒了靠在洞壁上打盹的人们。深圳客商的大嗓门在洞壁间回荡:"龙老板!你们上热搜了!"
原来昨晚省台记者冒险拍下了他们抗灾的画面,短视频平台上#仰阿莎合作社暴雨自救#的话题已经爆了。更意想不到的是,民族大学的一位教授在评论区贴出了《苗疆工物志》里关于"地龙烘干系统"的记载,引发学术界热议。
"有个法国公司想订二十吨刺梨干,"客商兴奋地说,"条件是...要传统地龙烘干的!"
洞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那套还在冒热气的古老装置——二十吨意味着要不间断烧火半个月,光木柴就要砍空半座山。
"接!"阿公突然拍板,"后山的死松树够烧三个月!"
龙安心正想说什么,电话又响了。这次是王立明:"老同学,质检总局刚发了函,要给你们的地龙烘干做有机认证!等等...还有个国际专利事务所来问..."
信号突然中断。龙安心举着电话愣在原地,直到吴晓梅戳了戳他:"发什么呆?"
"我在想..."他望向洞外渐亮的天色,"要是阿爸知道他的图纸能申请国际专利..."
晨光中,第一缕阳光穿过水雾,正照在银管刻着的古歌纹路上。那些波浪形的刻痕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像极了暴雨后奔流的清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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