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老板!"对方嗓门大得整个山洞都能听见,"你们上新闻了!省台报道了你们维权的事,现在好多客户打听'仰阿莎'果脯!"
龙安心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那头换了个人:"我们是沃尔玛采购部的,想谈个长期合作..."
阿勇不小心碰翻了铁桶,哐当一声巨响。电话里疑惑地问:"什么声音?你们在厂房吗?"
龙安心看着洞里热火朝天的景象:老人们围着土灶唱古歌,年轻人用苗语喊着劳动号子,孩子们在管道旁烤洋芋。
"算是吧,"他笑着说,"最传统的厂房。"
暴雨中的山路像一条翻滚的泥龙。龙安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最前面,背上的帆布包已经被雨水浸透,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包里《苗疆工物志》在油纸包裹里发出的摩擦声。这本光绪年间的古籍是他们打赢商标官司的关键证据,现在书页的霉味混着油纸的桐油味,在雨中格外刺鼻。
"小心!"吴晓梅突然拽住他的衣角。龙安心低头,发现前方路面已经完全被泥浆覆盖,隐约可见几根断裂的钢筋像兽牙般支棱着。这是去年"村村通"工程留下的隐患,当时施工队偷工减料,路基打得还没苗家吊脚楼的地基深。
阿勇折了根树枝探路,突然骂了句粗话:"这帮天杀的!"树枝戳到的地方,塌陷的路面下露出成包的工程废料——用编织袋装着的建筑垃圾,现在被雨水泡烂,成了泥石流的催化剂。
队伍末尾传来孩子的哭声。杨婶三岁的孙子在背篓里惊醒,小脸上全是雨水和鼻涕。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树皮小包,取出粒黑褐色的药丸塞进孩子嘴里。龙安心闻到熟悉的雷公藤气味——这是苗家"压惊丸",他小时候走夜路怕黑,阿妈也给过。
"绕老猎道吧。"龙安心看着越涨越高的泥水,做了决定。
老猎道早已被灌木淹没。阿公用柴刀开路,刀锋与某种藤蔓相碰时突然迸出火花。
"火藤!"潘阿婆惊呼,"快退后!"
众人仓促后退的刹那,那丛藤蔓突然无火自燃,在雨中烧出一片诡异的蓝色火焰。龙安心这才看清,藤蔓上爬满了细如发丝的红色菌丝——务婆说过,这是"雷公菌",遇到铁器就会爆燃,猎人用来在野外生火。
"山神发怒了..."杨婶颤抖着解下银手镯,恭恭敬敬地摆在燃烧的藤蔓前。这是苗寨最古老的赔罪仪式,银器代表诚意,火焰传递信息。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蓝火真的渐渐转成了正常的橙红色。阿公趁机用柴刀挑起一根燃烧的藤蔓当火把,火光映出石壁上斑驳的红色符号——古代猎人标注的危险警示。
"看走向!"阿公突然把火把贴近岩壁。那些看似随意的符号在光影中连成了清晰的图案:三道波浪线指向东南,一个叉号标在西侧。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响。龙安心浑身汗毛倒竖——是"龙吼"!而且就在西边,正是老猎道的方向!
"往回走!快!"他拽起最近的老人就往回跑。身后传来树木断裂的脆响,泥浆的腥气扑面而来。
合作社的厂房像被巨兽咬过。烘干机的钢架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控制面板耷拉在外面,裸露的电线在水里滋滋作响。小勇的父亲正用身体撑着一块摇摇欲坠的水泥板,他老婆的半边身子被压在下面,脸色惨白如纸。
"小勇呢?"龙安心踩着齐膝的泥水冲过去。
男人嘴唇哆嗦着:"去、去寨子喊人..."话音未落,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从头顶传来——房梁要塌了!
龙安心抄起地上一截钢筋想当撬棍,却听见潘阿婆厉声喝止:"不能用铁!她伤口在流血!"
苗医认为流血伤口接触铁器会引发"铁痧",轻则高烧,重则丧命。龙安心这才注意到,水泥板边缘露出的钢筋正好抵在女人大腿动脉处。
"用这个!"吴晓梅突然扔来一捆藤索。这是合作社打包用的野葛藤,浸水后反而更坚韧。龙安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苗家搬运重物时,会用藤索编织成网状承托。
七个男人在水里拉开藤网,像拖渔网一样兜住水泥板。随着整齐的号子声,重物终于被挪开。女人被抬出来时,怀里还紧紧抱着个铁皮盒子——合作社的客户资料和账本,边缘已经渗水。
"先止血!"务婆挤过来,从腰间竹筒倒出些棕黄色粉末按在伤口上。龙安心闻到浓烈的土三七混合艾叶的气味,血果然慢慢止住。
鼓楼里的火塘烧得正旺。务婆往火里扔了几片奇怪的树皮,腾起的烟雾带着薄荷般的清凉,驱散了潮湿的霉味。
"北坡的老虎洞,"阿公用烧焦的树枝在地上画示意图,"有三条'地龙',当年挖来烘鸦片用的。"
龙安心这才明白,所谓"地龙"是地下火道的俗称。晚清时期,雷公山一带确实种植过药用鸦片,需要大型烘干设施。
"现在还能用?"小勇擦着脸上的泥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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