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太湖,仿佛一块巨大而冰冷的灰色铁板,压抑地横亘在天地之间。
寒风裹挟着湿冷的水汽,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穿透营帐,刺入骨髓,也刺入每一个联军士卒早已冰凉的心。
连番的惨败——岳西城下的武力碾压,金安沼泽的智谋戏耍,舒城血战的徒劳消耗,直至岳西最终的陷落——早已将这支临时拼凑的联盟的脊梁骨打断,士气如同断线的纸鸢,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舒城,这座已然千疮百孔的城池,成为了联军最后一块看似坚固、实则摇摇欲坠的遮羞布。
城内城外,营垒相连,却再无往日厉兵秣马的锐气,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颓丧。巡逻的士兵脚步拖沓,眼神躲闪,不敢望向北方——那是魏阳军可能再次来袭的方向。
伤兵的呻吟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楚,缺医少药使得绝望如同瘟疫般在营中蔓延
。偶尔有军官试图整顿秩序,呵斥声却显得那么空洞无力,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下一次魏阳军的进攻来临之时,这脆弱的防线还能支撑多久。
中军帅帐,更是这绝望漩涡的中心。
牛油火盆努力燃烧着,却似乎无法驱散那浸透每一寸空气的寒意与沉重。
大元帅纪元嵩,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瘫坐在主位之上,原本梳理整齐的须发如今凌乱不堪,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只剩下麻木与一片死灰。
他面前案几上,那封刚刚以他和武阳联名发出、用词近乎哀恳的求援信副本,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尊严。
向国内求援,意味着他这位联军主帅的无能已被盖棺定论,意味着楚烈国将被更深地拖入战争的泥潭,但他已别无选择。
二公子熊亮坐在下首,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试图维持住往日那副镇定自若的假象,但微微颤抖的嘴唇和不时瞥向帐帘、仿佛期待救星突然出现的眼神,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惶与无助。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岳西陷落时那震天的喊杀和冲天火光,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而三公子熊炎,则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受伤流血的孤狼。他无法安坐,在帐内有限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沉重的战靴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他脸上那道在舒城血战中留下的狰狞疤痕,在跳动的火光下更显扭曲,眼中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屈辱,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一次次刮过对面沉默不语的武阳和静立沙盘旁的诸葛长明。
终于,那积郁已久的火山,猛烈地爆发了!
“够了!我受够了!”
熊炎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支撑木柱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震得帐顶簌簌落下些许灰尘。
他豁然转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武阳,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
“武阳!你看看!你看看这满营的颓兵!你看看这岌岌可危的舒城!从联盟至今,我们得到了什么?除了最初侥幸赢了蒙骜那一场,后面呢?啊?!”
他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地历数着失败,
“岳西城下,你堂堂联军副帅,不到三十合便败于东方霸,致使军心溃散!金安迷雾,我八千楚烈健儿中了方知远奸计,葬身火海,近乎全军覆没!那是八千条人命啊!舒城血战,我们流干了血,换来了什么?一场分文不值的‘平局’!现在,连岳西也丢了!丢得如此干脆,如此狼狈!”
他一步踏前,几乎要冲到武阳案前,唾沫星子几乎喷溅出来,话语如同毒箭,毫不留情。
“这就是你靖乱军的能耐?这就是你武阳的统兵之道?这就是诸葛军师神机妙算的结果吗?!我们楚烈军,流的血还不够多吗?还要我们陪着你这无能之辈,一起葬送在这太湖之畔吗?!”
这赤裸裸的指责,恶毒而诛心,瞬间将帐内那层勉强维持的遮羞布撕得粉碎!
靖乱军一众将领,赵甲脸色铁青,李仲庸双目喷火几乎要拔刀,连沉稳的蓝延煜也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怒意。
“熊炎!你放肆!”
熊亮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起身想要拉住他,声音带着哭腔,
“快向武帅赔罪!”
“赔罪?我何罪之有?!”
熊炎一把甩开熊亮,状若疯魔,
“我说的是事实!若非他们指挥无能,刚愎自用,我等何至于此?!我看这联盟,不要也罢!再待下去,只怕我等都要被某些人坑害得死无葬身之地!”
帐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联盟破裂似乎只在旦夕之间。
连纪元嵩也只是痛苦地闭上双眼,无力地摆了摆手,连呵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彻底绝望、分崩离析的边缘,那个始终如同影子般静立在巨大沙盘旁的身影,终于动了。
诸葛长明缓缓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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