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从省城来的，搁你们这小地方，能有几个见过世面的？像我这样的，那都算降维打击了……”
张平耳朵嗡嗡的，一句没往心里去，径直走到窗口。
什么玩意儿在这儿放卫星呢？
他把材料递过去：“同志，报名高考。”
窗口的工作人员接过，翻开，细细过了一遍。
这次倒是麻利，手脚挺快的，章一盖，成了！
报名表攥在手里，张平心里敞亮。
媳妇儿考大学这事儿，靠谱！
出了教育局，那蛤蟆精还在门口嘚啵嘚，唾沫星子乱飞，怕是口条子都要打结了。
张平脚步慢了下来，嘴角一咧，故意从他身边晃过去。
“哎呦喂，这不是省城来的‘高端人才’嘛，咋还在这儿杵着呢？您这配置，不应该直接保送起飞咯？”
这话，阴阳怪气，就差没把“酸”字儿写在脸上了。
蛤蟆精脸瞬间绿了，像吃了二斤柠檬。
张平拿着盖了红章的报名表，刚想开溜。
“哎！站那儿！”
声音尖酸，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个姓刘的阴魂不散。
张平挑了下眉，转过身，果然是他，那张刻薄脸，真够倒胃口的。
“还有事儿？”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声调都降了好几度。
那家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上下扫量张平，怪腔怪调地开口：“哟，这不是张大能人嘛？也来掺和高考？就你那点儿墨水，字儿认得全不？”
张平笑了，带着几分冷意：“我认不认字，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刻薄男噎了一下，脸更难看了：“你！别以为走了狗屎运，瞎猫碰上死耗子解决了野猪就了不起了！高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到时候考个零蛋，看你丢不丢人！”
张平懒得跟他掰扯，转身就走，步子迈得飞快。
“哎！你……”刻薄男还想嚷，旁边有人拉了他一把：“老刘，得了，人家都走远了，你还叭叭啥？”
张平刚迈出教育局大门，迎面就撞上了刘建功。
他本来不想理刘建功，毕竟之前因为工厂名额的事儿，两人之间闹得挺僵。
可没想到，刘建功竟然主动开口了：“张平，明天上午九点，公社有个会，你和林婉儿都来参加一下。”
张平心里犯嘀咕，这刘建功今天怎么转性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也没多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径直离开了。
回到家，院子里，李秀兰正弯腰洗着衣服，一盆盆的清水被搓出厚厚的泡沫。
“怎么样？报名顺当吗？”李秀兰抬头看见张平，忙问。
“顺当！”张平晃了晃手里的报名表，“妥了！”
李秀兰脸上立刻绽开了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平身边，猛地抱住了他：“太好了！张平，真得谢谢你！”
张平也紧紧地回抱住李秀兰，鼻尖是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头热乎乎的。
第二天上午，张平和林婉儿掐着点儿到了公社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乌泱泱坐了一片人，除了各大队的队长、书记，还有几个穿着四个兜制服的人，看那架势，应该是县里来的干部。
张平找了个离廖柏明不远的角落坐下，等着会议开始。
没多大会儿，刘建功夹着个黑皮包进来了，他清了清嗓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道：“同志们，关于这次高考的招生工作，我有个提议。咱们公社，要优先考虑那些工农兵学员，毕竟他们……”
刘建功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什么“工农兵学员是革命事业的接班人”，“知识青年要扎根农村”……翻来覆去就是那些陈词滥调，张平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昏昏欲睡。
“啪！”一声脆响，王书记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跳，直接打断了刘建功那“精彩”的发言。
“建功同志，”王书记脸色沉了下来，“高考是全国统一的，咱们公社不能搞特殊化！一切按政策来，谁分数高，谁就录取！”
刘建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吃了苦瓜一样。
书记都发话了，他再想说什么，也只能憋回去了，悻悻地闭上了嘴。
会议结束，人们陆陆续续往外走。
张平正要跟廖柏明一块儿离开，眼角却瞥见刘建功拦住了林婉儿的路。
“林婉儿同志，”刘建功脸上堆起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有些事，想单独跟你聊聊。”
林婉儿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刘主任，有什么事吗？”
刘建功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听说啊，你以前…好像…是那个啥…右派？这政审…恐怕…有点麻烦啊。”
林婉儿的脸刷一下白了，她猛地攥紧了手里的钢笔，尖锐的笔尖狠狠扎进掌心。
一丝血珠渗了出来，像滴在雪地里的红梅。
张平眼疾手快，一步跨过去，挡在林婉儿身前，“刘建功，你这话什么意思？”
廖柏明也赶了上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建功同志，你这是威胁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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