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周明远表现得很大度。“应该的,孩子的事是大事,”他端着茶杯,坐在那张我们共同买的小沙发上,语气轻松,“有事你该联系就联系,别顾忌我。” 我感激他的理解,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但这松弛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婚期临近,我和张维沟通的频率越来越高,偶尔甚至需要碰面,比如一起去看看酒店场地,或者和婚庆公司最后敲定方案。每次我出门前,周明远虽然照例会叮嘱一句“路上小心”,但他脸上那种温和的笑意,渐渐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边缘,开始变得模糊、稀薄。他呆在客厅的时间越来越少,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房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有几次我深夜起来喝水,路过书房门口,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里面传来压抑的、沉闷的踱步声,沉重而烦躁地碾过地板,像困兽在狭小的笼子里焦灼地打转。那声音一下下敲在我的神经上。
终于有一次,我对着手机屏幕,和张维讨论着繁琐的礼金登记名单,指尖快速地敲击着屏幕回复信息。周明远坐在对面,手中的财经杂志已经很久没有翻动一页了。他盯着我,那双曾让我觉得温和可靠的眼睛里,此刻像是被乌云笼罩的深潭,翻滚着难以辨认的暗涌。我抬头无意对上他的视线,心里莫名一紧。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田颖,你现在联系张维的次数,比跟我说话还多吧?”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底下藏的冰棱却尖锐得刺人。
我一怔,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窗外的暮色正沉沉压下,客厅顶灯的光线白晃晃的,照得他的脸色有些发青。“明远,” 我试图解释,声音带着疲惫,“就快忙完了,都是为了孩子婚礼的事,你知道的……”
“我知道?” 他嘴角古怪地扯了一下,那点残存的笑意彻底消失无踪,眼神像淬火的刀子,直直剜过来,“我只知道,你天天捧着手机跟他聊个没完!电话一响,你看名字那个眼神……呵,田颖,你是不是还睡在他床上?是不是觉得现在跟我这儿委屈你了?嗯?” 最后一个音节陡然拔高,尖利得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猜忌,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来那些“懂事”、“理解”,不过是徒劳的自我粉饰。他从未真正信任过我,也从未真正走出他自己筑起的猜疑牢笼。那层维系了我们表面平静的薄纸,被他自己亲手撕得粉碎。
那晚的争吵,像一个信号弹,预示着维系表面的绳索彻底绷断。之后的日子,公寓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冰冷的低气压。周明远几乎不再主动与我交谈,即使开口,也带着刺骨的疏离和嘲讽。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常常带着浓重的酒气。
真正的引爆点在半个月后。那晚狂风大作,窗外的老樟树被吹得呜呜作响,像绝望的呜咽。我半靠在床头,对着台灯的光亮,最后一次核对着婚礼宾客的座位安排表,疲惫得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凌晨一点多,沉重的、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撞击着楼道里的寂静。钥匙在锁孔里粗暴地捅了好几下,才终于转动。门猛地被撞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气混杂着风雨的湿冷气息,瞬间灌满了小小的房间。
周明远站在门口,外套湿了大半,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眼神涣散而凶狠。他直勾勾地盯着我,身体微微摇晃着,像一座随时会崩塌的危塔。“还没睡?” 他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等谁呢?等姓张的电话吧?等他叫你出去?”
我放下手里的名单,心沉到了谷底,强压着翻腾的怒意:“明远,你喝多了,先去洗洗睡吧。”
“睡?我他妈睡得着吗?” 他猛地吼起来,一步跨进来,踢翻了脚边的小凳子,发出刺耳的噪声。他几步冲到床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宾客名单,看也不看,双手狠狠一撕!纸张破裂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如同某种东西被彻底撕裂。“宾客名单?!我看是你们两个私通的名单吧!田颖!你这个贱人!骗了我两年还不够?你到底要怎样?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给张维,让他来把你领回去?!”
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酒精点燃了他眼底最后一丝理智的残烬,只剩下被猜忌和愤怒烧灼的疯狂。他猛地转身,抓起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马克杯——那是我用了很久的一个杯子,杯身上还有儿子小时候画的拙劣笑脸——狠狠砸在地上!
“砰——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尖利地划破耳膜!瓷片和茶水猛地炸开,飞溅得到处都是。滚烫的茶水溅到我的脚背上,激起一阵灼痛。几片锋利的碎瓷擦着我的小腿飞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我僵在原地,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和流淌的茶水,看着那张被撕裂的名单纸页散落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酒精、碎瓷片和廉价茶水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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