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上心口,那里隐隐作痛,一时不知究竟是毒性大,还是伤心多。
景武帝仿佛自那日在永宁面前摔了一跤后,突然又变回了她没去南楚时的模样。
细心体贴,温柔似水。
可永宁却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笑眯眯的应承他了。
每次他来,屋中总会被永宁摔碎些东西。有时是名贵的茶盏,有时是玉簪玉佩。总归都是他从前赏赐给永宁的,昭示她恩宠的东西。
今日又是一地狼藉,景武帝垂眸,纤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
“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他默默的弯腰,收拾着地上的茶杯碎片。
永宁见他如此卑微,心中并无波澜,反而开口相讥,“陛下身份尊贵,这等子事还是让下人来,免伤尊手。”
景武帝只捡着地上的碎片,声音低沉平缓,“你近来心绪不宁,若我没记错,过不一会儿你看我一言不发定会生气,会下来打我。”
他知道永宁每次都会摔东西,会有一地碎片,也不想让下人们看到她如此不好的一面,只能让人放个托盘在那里。
景武帝将碎片收拾好,用帕子擦手,这才抬眸看向她,“若我不收拾好,你会伤到的。”
永宁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极为讽刺,“这会儿怕伤到我了?那日你不顾情分推我那一下怎么就没想到会伤到我?命人把守殿门,将我的孩子活生生的拖死!”
景武帝沉默着低头,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如此无动于衷的模样终惹恼了她,永宁下床冲到他身边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的抬头瞪他,“我的孩子有机会活下来的,是你害死了他!”
他不敢与她怨恨的双眼对视,只能躲避她的视线。
胳膊上一痛,他闷哼一声,将永宁轻轻拥入怀里。
“若能撒气,便咬吧。”语气中尽是包容。
永宁并没有因他这句话松口,甚至都没减小力气,直到口中有了血腥味,她才罢休。
刚一抬头,看见景武帝狭长妩媚的双眼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他低下头,“气消了?”
永宁又狠狠咬上另一个地方。
景武帝垂眸看着她的狠劲儿,轻吻上她的额头,“对不起。”
永宁多日来的刺终于在这一刻全部射向景武帝,她抓起一旁的杯盏,狠狠摔在地上崩溃大哭。
“凭什么自我懂事以来我就处处受委屈!凭什么每次家国有难,都要把我一个女子推出去挡灾,你们让我觉得我就是一只会讨人欢喜的蝶,一只鸟,如同一个物件儿一样被人送来送去。到哪里都不能做我的安身之处!”
永宁揪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与自己对视,两行清泪划入脖间,她哭着道:“若我嫁的是谢怀远,我绝不会有如此苦的命!”
这句话狠狠伤到了景武帝,他握住她的手,“你在怨我……”
“是!我就是在怨你!怨你让我与所爱之人生离,怨你言而无信撤兵,更怨你听信旁人谗言与我心生龃龉,还怨你将我送去南楚为质子!”
她哭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嫁于你,你却将我拱手让人,你可是我的夫君啊……你就把我当做物件儿一样送给旁人。我在南楚为了活命,为了逃离暗牢那永无天日的地方,我屈身云诏南。我是不该爱上他,也不该有身孕。可那是我想的吗?”
“我回来后有多少人背地里骂我水性杨花,骂我不知羞耻,骂我东离的礼法都是摆设,说我作为东离的国公主却不知何为廉耻。连同我那个孩子,也一同被骂是野种。”
她红着眼眶质问,“我不怨你,难道还要感谢你吗?”
景武帝被她连连逼问的无从开口,他想拥住她,永宁却不肯。
他知自己罪孽深重,眼下只想好好哄哄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东西,递到她面前。
“卿卿你看,这是西洋镜,比铜镜看的更清楚些,我想你应当喜……”
话没说完,永宁就将那镜子夺过摔在地上。
她转身上塌,毫无留恋,也不看他。
景武帝愣愣的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镜子,永宁方才摔镜的动作与自己的妻子渐渐重合在一起。
他只沉默着弯腰,一点一点的将碎镜捡起来。
永宁不愿理他,抱着双膝蜷缩在床上,紧紧护着自己手中的海棠簪子。
屋中很安静,只有镜片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永宁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直到眼睛干涩,景武帝端了个东西过来。
她无意间瞥了一眼,愣愣的抬头,对上了景武帝充满笑意的双眼。
“卿卿你看,碎镜虽不能重圆,却可以另一种方式惊艳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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