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山行里规矩特别多,尤其是在言语方面,说错话不行,乱说话也不行。
像挖参不能说挖,得说抬或请来表示尊重。
“就是啊!”这时,庞高升在旁附和道:“咱上参王山也没请着啥啊,一共请出来五苗棒槌,还有仨不够上秤的。”
在放山行里,重量不到一钱三的野山参是没人收的,行里称其为不够上秤。
听到庞高升这话,庞振东道:“你知道个屁呀,那地方叫参王山,能没有参吗?”
这年头,孩子都听家长了。长大了,也是如此。
而做父亲虽然都含蓄、不会表达爱,但正因他们的严厉,让子女对他们又敬又怕。
眼看庞振东不乐意了,庞高明、庞高升立马没话了。
这时,庞振东道:“以前有皇帝前儿,打牲衙门在乌拉、在岭南,但打草仙的都上咱岭西来,为啥?”
“为了咱这参王山?”庞高明顺着庞振东的话,试探着问了一句,然后就见他爹点头,道:“嗯呢呗,就奔参王山、参女峰来的。”
“爹呀,我说话,你老别生气啊。”庞高升道:“那一片儿,咱都翻多少遍了,那也没翻着啥呀?以前老邵头子领你老上山,走过多少遍呢,那你老就找不着啦?”
听庞高升这话,庞振东憋的脸通红,然后猛地叹了口气,道:“唉,你知道个屁。”
说完这句,庞振东道:“那老东西才咕咚呢,他领我们上参王山,都特么等下黑儿呀。到那儿了,也不拿窝子,天亮就铺棍开排,搁那老林子里,都特么一个样儿,谁知道哪儿是哪儿啊?”
庞家兄弟闻言一怔,随即双双低下了头。
很快,庞高升抬头露出一张笑脸,问道:“爹,就跟咱觅老埯子似的,半夜去完了第二天排完了,等黑天就撤呗?”
听庞高升这话,庞振东没吱声,只用他那只独眼瞪了他二儿子一下。
参帮放山,到一个地方是要安营扎寨,这在行里叫拿窝子。
住下以后,通常会在周围放山半个月左右,有的时间更长。
而像庞振东说的,邵云金当年带他们上参王山时,都是在晚上赶路。
那时候连手电筒都没有,举着火把就能看着眼前的道儿。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老跑山人都容易走抹搭山了。尤其是山势平缓的地带,那真是一走一懵圈。
想赵把头那是多大的能耐啊,去年不也走丢了吗?
像庞振东说的,邵云金头天晚上领着他们这些徒弟上山,等天亮到地方以后忙活这一天。再等到黑天,邵云金带着他们出山。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过去的一天两夜,自己被把头领到了何处。
而听庞高升刚才的话就能知道,这些年庞振东也是这么带队伍的。
当然了,他们也不是每天都这么折腾,只有对一些宝地,才会如此的慎重、保密。
“爹。”就在这时,庞高明问庞振东,道:“我记着你说的,那老邵头子晚上领你们趟山,从来不抹搭山。那咱晚上趟山前儿,咋一整就抹搭山呢?”
抹搭山是东北方言,是在山里迷路的意思。
“他特么有好东西。”庞振东一脸严肃地道:“以前打牲衙门打草仙的将军,画的那些图都在他手里呢,他能抹搭山吗?”
庞振东此话一出,庞家兄弟立即来了兴致,庞高明忙问:“爹,那地图白天有用,晚上还能看图还有用吗?”
“咱不知道是啥图,但肯定是有用。”庞振东信誓旦旦地说:“反正他领我们走夜路是没抹搭山过。”
“爹。”庞高升又问:“那这茬儿,我们咋从来没听你老提过呢?”
“我提有鸡毛用啊?”庞振东沉着脸,道:“人家有这好东西,肯定是自己家一辈儿、一辈儿往下传,能给你呀?”
听庞振东这么说,庞高明、庞高升都不吭气了。
“唉!”忽然,庞振东叹口气,语带不甘地说:“就我晚上领你们趟的那些俺子,都是以前邵秃爪子白天领我们走的。所以说,你爷那年借着那邢老三,给邵天鹏撵出去了吗。要不有他们,咱鸡毛也捞不着。”
庞高明、庞高升闻言,哥俩都面露凝重之色。自家藏着掖着的宝地,却是邵家帮普通的参埯子。正如庞振东所说,要是当初没把邵家帮撵走,他们庞家帮真没啥混头了。
“唉!”就在这时,庞振东又叹了口气,道:“当时齐大牙就说邵家帮跟邢老三整起来了,也没说有大仙童啊。”
“爹,他哪知道啊?”庞高升道:“齐大牙是咱们伙儿的,他哪知道邵家帮请出大仙童了?”
去年邢三把参王给赵军的时候,曾给赵军讲过他跟邵家帮的冲突经过。邢三说当年是个外号叫齐大牙的人从中说和,而那齐大牙就是庞家帮的人。
赵军在桥头村到邵家做客的时候,也听邵天鹏提过这段往事。那齐大牙将他们和邢三发生冲突的事告诉给庞三眼,庞三眼以山规说事,阻止邵家帮过岭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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