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放下手中的托盘,走上前来,轻轻的整理着被绿娆趴乱的丝被,心情被勾的颇为沉重,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闺房内竟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鸣蝉开始稀稀疏疏的叫着,不一会儿便连成了一片,为这暑起难消的七月底添加了难以忽略的燥热。
三个多月前,当苏静婉在风楼上受到刺激晕厥后,一度没了气息,好在福伯见多识广,生生给苏静婉抢了回来,快马加鞭的给远在别处的苏阜送了信,于是京城名医,御前得力的太医,江湖闻名的游医与高僧,甚至一位颇有修为的修者,都被络绎不绝的请到了府上,可最终都无力回天。
苏阜得知事情原委之后气急攻心吐下一口血,并要打死这两个瞒天过海酿成大错的丫头,却正好苏静婉第一次醒转了过来,气息微弱,却硬生生拖着病体摔下闺床向门边爬去,发出的声响惊动了苏阜,这才保住了静月与绿娆。
而后,苏静婉又常常陷入时长时短的昏迷,醒着的,便是少数。
“本就是借来的命数,就如同那落入江河湖海的雨水,漂浮不定,终归是要散开的,又怎么捉得住呢?”
修士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只有一位游医,留在苏府内时常查看着,日子慢慢熬过去,游医终于叹了口气。
生机已然油尽灯枯,便就是在这几日了。
苏阜大恸,可偏偏此时,帝体抱恙,一时之间,悬而未定的立嗣之事与后继人选很快的冲击了京城里所有的显赫人家,于是表象平和的京城一时之间也是风起云涌,钱财通天的苏家更是首当其冲。
“去把我清柜里的那个匣子拿过来。”
苏静婉默了一会儿,率先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静月愣了一息,便顺从的走了过去,手脚麻利的拿出那个古朴而雅致的匣子。
“浮生若梦眼长开,半生风雪夜归人”
匣子正中是江沁月娟秀的小字写下的诗行,然后是苏阜一点一点用小凿子刻下去,镀上金粉,画上枝雀,一排琴瑟合鸣伉俪的模样。
苏静婉轻柔的抚摸着匣子,然后打开,取了两只云纹流风镯子出来,微微举起来,轻轻的喏了一声。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的?这是主母留给你的嫁妆啊,你不是最宝贝这个匣子,你你……”
静月颤抖着开口,并没有伸手,绿娆捂着嘴巴躲在一边哭了起来,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
“别你啊我啊你的,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
苏静婉将镯子往前一放,眼见就要滚落下地,静月这才慌忙伸手,接住了两只镯子,沉默的站在了一边。
苏静婉轻轻的笑着,又在箱子里扒拉出两张纸,说道: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既然是我苏府旧人,又得了我的嘱托,便是这苏府不会差待了你们,可我想着,女子不易,为奴更是艰难。便着人为你们消了奴籍,你们的身契我便是已经自己日前撕毁了,从今往后你俩都是自由之身……可女子处世实为不易,多少有点属于自己的银钱傍身也是好的,奈何怀璧其罪,我也不敢多给恐有小人生了歹念,这便是城西的两个铺子,每年收入可供十口之家三年之需,供你们一世衣食无忧也是可得的……你们哭什么?”
绿娆终于克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忍不住冲出了房间,蹲在门口的廊桥上,压低声音呜咽着。
静月红着眼眶,颤抖着维持着情绪,试图轻松的说道:
“你……你瞧绿娆这丫头……总总是这般,冒冒……失失的……小姐,小姐……你……我……我……”
苏静婉轻声叹了一口气,将匣子关上,递给了静月,后者半晌才反应过来慌乱的接了过去,却差点绊到榻前的垫脚摔了过去。
“今日说了这会子话,我也累了,你们也累了,便去休息吧。”
静月慌乱的点点头,五味杂陈的帮苏静婉躺了下来,退了出去。
廊桥之上的绿娆瞪着红通通的眼睛,捂着嘴巴望着天际的浮云。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小姐生来便要遭如此这般的罪?如果……如果……三清真人,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谁都好,睁开眼睛看看吧,救救她们小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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