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双目通红。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开了枪,砰的一声,振声如方才的巨响,为首的那人并没有因此而立刻倒下去,反倒是站着,愣愣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见腹部鲜血如注,汩汩的,很快便将灰色的棉衣沁成了深红的枣子色。
“贱人,你……你敢开、开枪,你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
“你们都看到了,是她先开的枪,是她……”
“所有人都得为我作证……你、你迟早要被送到菜市口吊死不可,你……”
那人捂着伤口,碎碎念着,紧接着,脸色骤变,便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萧子窈眼睛一眨不眨,一瞬又补上一枪——在他的心口。
“你废话真多。”
“左右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还讲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那人终于倒下去了。
面朝下,形似磕头叩首。
可他身后还有不少的人,各个儿持刀带棒,家伙上也都沾了人血,热腾腾的,正新鲜。
这也许并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杀红了眼的疯狗也说不定。
萧子窈于是牵着郝姨往后退了退。
她已经不太好了,少了一只胳膊,血流了一地,像洪水。
“夫、夫人……他们人多,你、你快……”
又有刀棍落了下来。
一开始,是一把柴刀,劈歪了,萧子窈情急之下只好再开一枪,却没中要害,只擦伤那人一点——她以前听萧子山说过,开枪最忌讳一枪过后而不能死,因为人见血之后远远要比兽来得更加凶猛,西洋人发现一种人体内的东西,叫作肾上腺素,一旦肉身受伤,此物便会在体内狂涌,一点点看不见摸不着的激素而已,只此一瞬,便能够激起一个人的兽性。
“殃民祸水,必须打倒——”
“黑心军阀,滥杀无辜——”
“硕鼠硕鼠,毋食我黍——”
萧子窈根本不敢眨眼。
不知不觉中,她已然跌坐在地了,手枪握在掌心,两手一起,有些发潮,打出去的子弹有中了的也有打偏了的,却总之是打空了一把弹匣的,然后重换子弹,啪嗒,空弹壳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只管蹦跳着融进一摊一摊连成好大一片的鲜血里去。
“夫人,别——”
郝姨虚弱的叫道,“夫人,不能再开枪了,您得是个清清白白的人才行……您不能再被人拖下水了……这不值得,为了这些黑心肠的人,一点儿都不值得——”
“郝姨,你住口!我这辈子做什么事情都没值得过!难道还会在乎这一条两条的人命值不值得?”
“可是这些人的命不值得!”
郝姨强撑着说道,“夫人,我看过您上报纸,您救了许多人,却被千夫所指——您要做这些值得的事情,就像以前的萧大帅那样,眼下您更要做些为沈军长和孩子考虑的事情,那是您自己的值得。”
她双膝跪地,寸行爬行,后面的人扑上来,她便伸手去拦,混乱之中绊倒一两个人,就连带着那些长着锈迹与新血的刀子扎进她的身体里去,噗嗤一声,闷闷的,像一声闷闷的笑。
“夫人。”
郝姨张口道,然后一字一顿的笑,眼光熠熠生辉。
“夫人,我知道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砰!
此时此刻,檐下又有枪声响起。
萧子窈恍恍惚惚的往后缩了缩,手枪被按在掌心,弹匣只装了一半。
不是她开的枪。
她于是抬头望去,却见大门外面冷不丁冲进来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开枪的动作很快,先杀一个,随后便一把夺过死人手中铡麦秆的铡刀来,照着下一个人的脖子就抹。
一个、两个、三个……
他杀人就像表演,干净又利落。
——剩下的最后一个人,沈要第一枪是冲着他的膝盖去的。
先将人放倒,然后一脚踩脸,马刺一晃,踩稳之后立刻再补第二枪。
大动脉出血如水枪,顿时喷溅他满脸。
“六小姐。”
他轻声唤道,“你做得很好。”
萧子窈指了指地上的郝姨,说:“沈、沈要——你帮我把郝姨扶起来,帮她包扎一下,然后送到医院——”
沈要眉心微皱。
“六小姐,郝姨没救了。”
他瞥了一眼只剩了半口气的郝姨,眼光深沉如水,“带上她是拖累。”
“郝姨不是拖累,郝姨是我们新的家人……”
他于是低声一叹。
砰!
又一颗子弹应声落地。
死人堆里仰面朝上的郝姨一下子歪过了头去。
“——现在她不是了。”
沈要说,“萧子窈,你的家人只有我。”
是时,他只管面无表情的一边说着,一边跨过尸山血海,朝她伸出手来。
“抓住我的手。”
“站起来。”
“这里呆不下去了。”
“我带你走。”
萧子窈面色惨白如纸。
隐隐约约的,她直觉两耳嗡鸣起来,像是一时之间接连听到了太多的枪声所致,并且手也很抖,根本握不住沈要的手,她疑心也许是方才开了好几枪的缘故罢,那生命之重,实在教人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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