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菜市场的铁皮棚,王大姐的豆腐摊前就围了人。她正用粗布擦着不锈钢台面,白花花的豆腐块在晨光里泛着润光,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争执声——
“你这摊子占了消防通道,罚款二百!”穿城管制服的小李举着罚单,笔尖在纸上敲得笃笃响。
王大姐还没来得及回话,又被另一个穿工商制服的人拽住胳膊:“营业执照挂歪了,按规定得整改,今天先停业!”
话音刚落,环保部门的老张捏着个检测仪走过来,眉头皱得像拧住的绳:“你这豆浆渣堆在路边,异味超标,跟我去趟局里做笔录。”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王大姐的围裙带子“啪”地断了,她抓起块豆腐往案板上一拍,白花花的碎渣溅了三人一身,“我这摊子就三米宽,你们一天来三拨,查的都不是一回事!豆腐都快凉透了,还做不做生意了?”
围观的商贩们七嘴八舌地附和:“就是!我卖个菜,昨天食药监查农药残留,今天质监查秤,明天不知道又来哪个部门!”“上次我被三个部门罚了三次,就因为塑料袋厚度差了0.1毫米!”
刘洋站在人群外,制服的第三颗纽扣松了线,被风一吹晃悠悠的。他刚调任综合行政执法队队长,今天是来调研的,眼前这出“多头执法”的闹剧,比汇报材料里写的还要扎眼。
“都先停手。”他挤进去,把三张罚单拢到一起,指尖在“占道经营”“证照不规范”“异味超标”的字眼上划了划,“王大姐,这些问题确实存在,但不该罚三次、查三回。”
他转向三个执法人员,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从明天起,这类检查由综合执法队统一负责,一次上门,所有问题一次性查清楚、解决掉。”
王大姐愣了愣,手里的豆腐刀“当啷”掉在盆里:“真的?”
刘洋扯了扯松掉的纽扣,笑得干脆:“明天我亲自来。”
(二)
综合执法队的办公室还带着新粉刷的石灰味,刘洋把“原工商、质监、食药、城管”四个牌子摘下来,换成一块崭新的“综合行政执法队”牌匾时,钉子敲到第三下,就被老城管李哥拦住了。
“刘队,这牌子好换,人难融啊。”李哥的指关节在旧城管制服上蹭了蹭,那制服的袖口磨得发亮,是他穿了十五年的“老伙计”,“我管了半辈子占道经营,现在让我学食品检测?那试管比指挥棒难弄多了,万一弄错了,不耽误事吗?”
刘洋看着办公室里坐成三拨的人:原工商的围着讨论营业执照规范,原食药的在摆弄检测仪器,原城管的则蹲在墙角抽烟,泾渭分明得像三条平行线。
“那就轮岗。”他把一份《业务轮岗计划表》拍在桌上,“原工商的去学特种设备检查,原食药的去学市容管理,原城管的……”他看向李哥,“跟着小张学食品快检,每天学两小时,学不会我陪着你学。”
李哥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捏着计划表的手抖了抖:“我都五十了,哪记得住那些化学公式?”
“王大姐记得住她的豆腐要蒸多少分钟,你怎么就记不住‘亚硝酸盐检测步骤’?”刘洋的声音沉了沉,“不是年龄的问题,是能不能放下过去的‘身份’。咱们现在不是‘工商人’‘城管人’,是‘执法人’,得啥都懂,啥都能管。”
第一堂食品检测课上,李哥拿着试管的手一直在抖,蓝色的检测液晃出来,在白大褂上洇出个蓝点子。小张忍着笑教他:“李哥,捏试管夹要稳,就像你以前抓违规摊贩的三轮车把手那样。”
李哥的脸更红了,却没放下试管。刘洋在窗外看着,想起昨天王大姐说的:“你们要是能一次查完,我天天给你们留热乎豆腐。”他摸了摸口袋里那颗松掉的纽扣,突然觉得,这改革就像缝纽扣,得一针一线慢慢缝,才能把零散的布片拼成整块。
(三)
一周后,刘洋带着综合执法队走进菜市场时,队员们的制服上都别着同样的徽章——金色的天平托着橄榄枝,下面写着“综合执法”。
王大姐正在摆豆腐,看到他们,手里的盘子差点掉了:“刘队,你们真来了?”
“先看营业执照。”原工商的小马掏出平板电脑,对着执照扫了扫,“位置规范,信息齐全,没问题。”
“再看卫生。”原食药的小陈用检测仪在摊前测了测,“地面油污超标0.2,王大姐,记得下班后用碱水拖一遍。”
李哥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检查豆浆渣的堆放处,声音有点发紧:“这垃圾桶得加盖,不然招苍蝇,按规定……先警告,下次整改不好再罚。”
王大姐听得直点头,转身从保温桶里舀出三碗豆浆:“热乎的,尝尝!以前见你们就发怵,现在听着心里亮堂。”
刘洋接过豆浆,碗沿烫得他指尖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看着队员们分工检查其他摊位:原质监的老周在看电子秤是否准星,原城管的小赵在劝卖活禽的摊主把笼子挪进规定区域,没人再各管一段,没人再重复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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