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旺盛生命力,那双双在月光下清澈、明亮、闪烁着无畏、狡黠、快乐和纯粹光芒的眼睛如同最炽热的阳光,瞬间撞入了两位经历过无数风雨、看透世情沧桑的长者心中。
一阵夜风恰好在此时穿过走廊的拱窗,吹拂而来,扬起了邓布利多绣着星星月亮的深蓝色睡袍衣角,也吹动了格林德沃那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常服下摆。两人的衣角在风中短暂地、不经意地缠绕在了一处,又随着风的离去而分开。
他们依旧站在原地,身前是气喘吁吁、骂骂咧咧追过来的费尔奇和他那只不停尖叫的猫。而身后,是那群年轻的身影已经跑远,消失在走廊拐角,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银铃般的笑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那句仿佛仍在空气中震颤的——“快跑!!!!!!!”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费尔奇终于追到了他们面前,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孩子们消失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教……教授!他们……夜游!公然违反校规!”
邓布利多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他转过头,看向费尔奇,脸上恢复了往常那种温和而略带疏离的微笑,只是那笑容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被风吹散的暖意。“我知道了,阿格斯。夜深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会……处理他们的。”
费尔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邓布利多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终还是嘟囔着,牵着洛丽丝夫人,悻悻地转身离开了。
走廊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月光,和并肩而立的两人。
邓布利多缓缓转过头,望向身旁的格林德沃。而格林德沃,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他。
月光毫无保留地照耀着他们,清晰映出彼此脸庞上每一丝细微的神情。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如同宁静的深海,此刻却漾动着一种复杂的、柔软的情绪。格林德沃的灰眸依旧深邃,但那惯有的锐利之下,也仿佛有冰雪悄然融化。
他们看着对方,看着月光下这张既熟悉又因重返青春而显得陌生的脸庞,脑海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了许多画面——戈德里克山谷那个夏天的狂热与伤痛,数十年的分离与对立,纽蒙迦德的重逢与碰撞,直到如今……在这座古老的城堡里,因为一个共同在乎的“女儿”和这群活力四射的孩子们,再次产生了如此奇妙的联结。
阿丝特莉亚那句戏言般的“爱在下一个转角”,费尔奇气急败坏的追赶,双胞胎那声“借走了”的呼喊,孩子们奔跑时眼中耀眼的光,衣角在风中的短暂交缠……这一切看似混乱无序的碎片,在此刻月光的糅合下,仿佛汇聚成了一种无声的、强大的力量。
那些横亘在彼此心中最后的、细微的、连他们自己都未必清晰察觉的隔阂与心结,在这充满了旺盛生命力的冲击下,在这静谧月光的见证下,悄然松动,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彻底消融了。
没有言语,不需要言语。
邓布利多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真正释然而温暖的弧度。
格林德沃的眼中,也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类似于“就这样吧”的平静与接纳。
他们同时转回身,不再去看孩子们消失的拐角,也不再交谈,只是默契地沿着来时的路,并肩缓缓而行。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这一次,两道影子靠得很近,近乎重合。
城堡重归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对于走廊中这两位漫步而归的长者而言,有些东西,已经永远不同了。青春的力量,以其最直接、最鲜活的方式,完成了最后也是最温柔的和解。这个夜晚,因一场鸡飞狗跳的夜逃,而显得格外圆满。
夏天,真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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