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难得不燥，像被温水泡过的蜜糖，软软地洒在郊外的萝卜田上，给绿油油的萝卜缨子镀上一层暖光。顾夜宸开着车，沿着熟悉的乡间小路，不知不觉就绕到了这里 —— 成片的萝卜缨子铺了满地，从田埂这头绵延到那头，肥厚的叶片上还沾着晨露，风一吹，“沙沙” 作响，混着泥土的腥气和萝卜特有的清冽气息，跟三年前他陪翠花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连风的味道都没改。
车停在田埂边的空地上，引擎熄灭后，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剩风吹萝卜叶的声响。他盯着那片萝卜田看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纹路 —— 上次来还是帮翠花拔萝卜，她蹲在田中间，穿着件蓝白碎花褂子，袖口挽到小臂，拔起个圆滚滚的萝卜时没站稳，往后崴了脚，当时他赶紧跑过去，二话不说就背起她，沿着窄窄的田埂往路边走。她的下巴抵在他肩头，发丝蹭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萝卜田的风真舒服，比城里的空调还凉快”，那时候的阳光，比现在还暖，暖得能渗进骨头里。
“顾先生？是你吗？” 田埂那头传来个熟悉的声音，王大爷的亲戚张叔扛着锄头走过来，锄头刃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看见顾夜宸，他笑着放下锄头，快步走过来，“你可算回来了！上次你帮翠花小姐拔萝卜，自己也把脚崴了，记得不？当时你还笑着说‘这萝卜长得太肥，把我绊住了’，笑得我直不起腰！”
顾夜宸推开车门下车，鞋底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带着点湿润的凉意，漫过脚踝。他笑着走过去，蹲下来，学着以前的样子，握住一棵萝卜的缨子，先左右晃了晃松松土，再轻轻一拔，“噗” 的一声，萝卜带着新鲜的根须和湿泥，稳稳地拔了出来，圆滚滚的，像个小胖子。“记得，怎么能忘。” 他用袖口擦了擦萝卜上的泥，指尖沾着细碎的土粒，“当时翠花还笑我‘连萝卜都欺负你’，后来回店里给我熬了腊肉粥，放了好多腊瘦肉，说‘补补就好，下次拔萝卜小心点’。”
张叔坐在田埂上，掏出袋旱烟，卷了一支点燃，深吸一口，烟圈在阳光下慢慢散开：“你跟翠花小姐以前常来，她总跟我念叨‘夜宸拔的萝卜最甜，挑的都是芯儿实的’，每次都让你多拔点，说‘腌萝卜干就得用这种圆胖的，肉多脆嫩’。你走之后，她还来拔过几次，每次都对着你上次崴脚的那片地愣半天，用脚扒拉着土说‘这地方的萝卜长得最好，就是容易绊人’，说完还会叹口气。”
顾夜宸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他把拔出来的萝卜放在田埂上，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 脆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带着点淡淡的泥土清香，跟三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可心里却涩得发慌，甜意顺着喉咙往下咽，却压不住眼底的酸胀。“她现在…… 还好吗？” 他问，声音放得很轻，轻得像风，怕张叔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
“好！怎么不好！” 张叔笑着拍了拍大腿，“夜寒先生回来了，两人一起打理小店，生意比以前还红火。小宇和念念也乖得很，每天都吵着要吃腊肉、腌萝卜，跟小尾巴似的跟着翠花小姐。对了，夜寒先生今天也来了，说要拔点新鲜萝卜回去腌甜口的，给念念当零食，估计快到了。”
顾夜宸的心跳漏了半拍，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刚想起身说 “我还有事，先走了”，就听见田埂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张叔，今天的萝卜熟得怎么样？芯儿实不实？” 顾夜寒拎着个竹篮走过来，竹篮上还印着小小的萝卜图案，是翠花特意选的。他看见顾夜宸，愣了愣，随即笑了，眼里没有意外，只有了然：“猜你会来这里，就过来看看。”
他走到顾夜宸身边，蹲下来，也握住一棵萝卜缨子，动作熟练得像种了一辈子萝卜：“翠花说，你最喜欢吃刚拔的生萝卜，脆甜多汁，特意让我多拔点，回去给你留着，说‘夜宸来了肯定想吃’。” 顾夜宸接过他递来的萝卜，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触电似的赶紧缩回去，假装认真地擦着萝卜上的泥：“不用麻烦，我就是随便看看，一会儿就走，不耽误你们。”
“急什么，” 顾夜寒把拔好的萝卜放进竹篮，声音很平和，“陪我拔会儿萝卜，回去一起吃腊肉粥，翠花特意熬了你的份，放了你带的那袋椰香粉，说‘夜宸肯定喜欢这个味’。” 顾夜宸的耳朵瞬间红了，从耳根蔓延到脸颊，他知道翠花是好意，可这份记挂到骨子里的好意，却让他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 连他随口提过的香料喜好，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却只能站在田埂上，看着她和顾夜寒的默契，连靠近都要小心翼翼。
两人蹲在田埂上拔萝卜，谁都没再多说，只有萝卜缨子被拔掉的 “噗噗” 声，和风穿过叶隙的 “沙沙” 声，安静却不尴尬。顾夜宸拔着萝卜，指尖沾着湿润的泥土，突然想起三年前 —— 当时他和翠花也是这样蹲在田埂上，她负责拔，他负责把萝卜放进竹篮，还会帮她把萝卜缨子理得整整齐齐，说 “这样带回去腌，不用再费劲择了”。富贵蹲在旁边的石头上，叼着萝卜缨子往他嘴里送，小宇和念念在田埂上追着蝴蝶跑，笑声像银铃似的，飘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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