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奇异的失重感持续了不知多久,仿佛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永无止境地坠落。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意识在冰冷与混沌的边界线上浮沉。凌天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尘埃,被卷入了一场超越理解的时空乱流,唯有胸前那一点微弱却坚韧的温暖,以及手中紧握着的、布满裂纹却依旧散发着柔和推力的定海楔,提醒着他尚未彻底湮灭。
不知何时,下坠感骤然消失。
他重重地摔落在某种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撞击的剧痛让他几乎再次昏厥,但肺部本能地呛入一口带着浓郁海腥味、却异常清新的空气,刺激着他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海底黑暗或废墟,而是一片……朦胧而梦幻的微光。
他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由某种半透明蓝色晶石天然形成的洞穴之中。洞壁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晕,将整个空间照亮。头顶上方并非岩石,而是荡漾的水波,仿佛他们此刻正位于某个巨大气泡或结界的下方,置身于海底,却又能自由呼吸。洞穴内生长着许多散发莹莹光点的奇异珊瑚和摇曳的水草,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与“泣魂湾”和“寂静之墟”的死寂压抑截然不同。
得救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第一时间挣扎着查看怀中的小芽。少女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体内那股阴寒怨念似乎被这里纯净平和的气息进一步压制,陷入了深度的沉寂。他稍稍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立刻检查自身。伤势依旧沉重得可怕,经脉多处断裂,混沌源丹布满裂纹,光芒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强行吞噬寂灭意志带来的反噬更是如同附骨之疽,在他识海中留下了一片冰冷的死寂区域,不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能动用的力量,百不存一。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依旧紧紧握着的右手上。那枚深蓝色的定海楔静静地躺在他掌心,楔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原本流淌的光华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它依旧散发着那股平定四海的温和力量,缓慢地滋养着他近乎崩溃的身体。
一枚定海楔!他终于得到了第一枚!这是拯救白璃的希望之一!
然而,沧澜止最后决绝的身影和那化为虚无的景象,如同冰冷的刺,扎在他的心头。那个骄矜却最终选择牺牲的异域青年,用生命为他们争取了那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一线生机。
凌天沉默地握紧了定海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份代价,他记住了。
他强撑着坐起身,环顾这个奇异的晶石洞穴。洞穴很大,远处似乎有通道连接着其他地方。这里宁静得过分,除了偶尔从头顶水幕传来的细微水流声,再无其他声响。
是谁?或者说是什么力量,将他们从那个绝地带来了这里?
就在他心中疑窦丛生之际,一个清冷、平静,仿佛不带丝毫情绪的女声,突兀地在洞穴中响起,声音来源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强行引动未成熟的定海楔对抗‘墟眼’的凝视,还能在‘归寂射线’下保住性命……你的运气,不错。”
凌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四周,混沌源丹艰难地运转,残存的源力蓄势待发。
“谁?!”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
随着他的话音,前方那片散发着最浓郁蓝光的晶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从中浮现,如同从水中升起。
那是一个身穿素雅蓝色长裙的女子,看年纪约莫二十出头,容颜清丽绝伦,肌肤白皙胜雪,一头长发如同深海中最幽暗的波浪,随意披散在身后。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雕琢,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深邃如同万米之下的海渊,呈现出一种纯净剔透的冰蓝色,其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光在流转、生灭。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却给人一种与整个洞穴、与这片海域浑然一体的感觉,仿佛她便是这片宁静深海的主宰。
女子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凌天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他体内混乱的源力、受损的源丹,以及识海中那片冰冷的死寂。
“不必紧张,”女子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平淡,“若我要对你不利,你们在落入‘归墟之隙’时,便已化为虚无了。”
她轻轻抬手,指向凌天手中的定海楔:“若非它最后爆发力量,将你们推入空间相对稳定的‘隙流’,而我又恰好感知到了它的悲鸣与呼唤,你们此刻,早已是寂灭深渊中的尘埃。”
凌天心中巨震。归墟之隙?寂灭深渊?她竟然知道这些!而且,她能感知到定海楔的“悲鸣与呼唤”?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凌天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问道。这个女子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远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要危险,但这种危险并非源于杀意,而是一种……仿佛站在不同维度俯瞰众生的漠然。
女子冰蓝色的眼眸微微转动,视线掠过昏迷的小芽,最终回到凌天脸上。
“你可以叫我,‘珈蓝’。”她淡淡地说道,“这里是‘渊海静庭’,一处……避世之所。”
她顿了顿,看着凌天那依旧紧绷的神色,继续道:“至于你,身负混沌与寂灭,手持定海之楔,携带着被‘虚无低语’污染的汐族幼子,还有……那一丝源自‘门’后的守护执念……”
珈蓝的眼中,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名为“好奇”的涟漪。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集合。告诉我,闯入者,你究竟是谁?又为何……会带着‘祂’的印记,来到这片被遗忘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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