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协长期淤积的沉疴被剜去,整个机构的运转陡然变得顺畅高效。改革方案在办公会上顺利通过,各部门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在这万象更新的氛围中,陈青安和唐龙决定,将“星火计划”的第一个实质性考察点,放在遥远而充满希望的新疆,放在孙继海那片热土上耕耘的“嗨球少年”青训营。
由技术部主任邵佳一牵头,唐龙和李静随行,三人组成的考察团很快飞抵乌鲁木齐,而后转机抵达孙继海青训营所在的南疆城市。孙继海亲自到机场迎接,这位昔日的“中国太阳”皮肤黝黑了许多,但眼神中的热情与执着比球员时代更甚。
没有过多的寒暄,考察团在孙继海的带领下,直接驱车前往位于城郊的训练基地。映入眼帘的并非现代化的豪华设施,而是一片依托旧校舍改造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营地。几块保养得不错的天然草皮和人工草皮球场是核心,宿舍、食堂简洁但干净,墙上贴满了足球明星海报和营训口号,最醒目的是一条横幅:“足球改变命运,拼搏成就未来”。
傍晚,在孙继海简朴的办公室里,一场关乎“嗨球少年”模式核心的私下座谈会开始了。除了考察团三人和孙继海,还有一位是“嗨球少年”负责日常运营的当地维吾尔族副总教练艾尔肯。
孙继海开门见山,详细阐述了“嗨球少年”独特的经营模式:
1. 选拔模式:海选与精英筛选相结合
“我们不做‘关系户’,也不搞闭门造车。”孙继海语气坚定,“每年,我们的教练团队会深入南疆的县乡、甚至村落,进行区域性海选。设置的项目很基础:带球跑、短传准度、射门、身体协调性。目的不是找现成的天才,而是找出有球感、有潜力、更重要的是有股不服输劲儿的孩子。”
邵佳一追问:“标准呢?”
“设定一个‘及格线’。”艾尔肯教练接过话,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解释,“达到及格水平的孩子,可以邀请来基地试训一个月。这一个月,管吃管住,我们观察他们的学习能力、意志品质和团队精神。一个月后,评估能达到‘良好’以上水平的,我们才会正式找他和他家人谈,签订培训合同。”
2. 收费模式:零门槛入营,自由退出,违约约束
这是最引人关注的环节。孙继海看着唐龙和李静,认真地说:“我知道内地很多培训机构收费不菲,把很多有天赋但家境不好的孩子挡在门外。在我这儿,不一样!”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签了合同,孩子在这里所有的吃、穿、住、行、训练、文化课学习,全部免费!我们甚至每年报销一次孩子回家的路费。我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地踢球!”
“第二,自由退出机制。”他强调,“足球这条路很窄,如果孩子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自己真的不适合,或者想回去考大学了,随时可以提出离开,我们绝不阻拦,还会帮他们联系学校。足球应该是多一个选择,而不是唯一的路。”
“第三,违约条款。”孙继海的表情变得严肃,“这只针对一种情况:我们投入大量资源培养他成材了,有职业俱乐部看上了,他想跳槽去别的俱乐部。这时候,需要支付违约金,按每天500元计算,从他入营开始累计。”
唐龙迅速心算了一下,一个孩子培养三四年,违约金将达到数十万。这显然是为了防止其他俱乐部“摘桃子”,保障“嗨球少年”自身的投入和可持续发展。
3. 盈利模式:未来转会分成
孙继海坦言:“做青训是投入大、周期长的事,不能只靠情怀。我们主要的预期盈利点,就是未来球员的转会分成。当我们的孩子成功进入职业俱乐部,俱乐部需要支付一笔培训补偿费(联合机制补偿),并且,在未来该球员再次转会时,我们作为原培训单位,享有一定比例的分成。这笔钱,将用于维持青训营的运转和发掘培养更多的孩子。”
邵佳一点头表示理解:“这是国际通行的青训补偿模式,关键在于球员能否成功输出,以及输出后的跟踪管理。”
座谈会持续到深夜。 邵佳一从技术角度询问了训练大纲、教练资质、伤病预防等措施;李静则关注孩子们的文化课学习、心理辅导和与家长的沟通机制;唐龙则更宏观地思考这种模式的可复制性和可能面临的政策风险。
孙继海和艾尔肯一一作答,他们的实践充满了草根智慧和对当地情况的深刻理解。比如,他们非常注重聘请双语(汉语、维吾尔语)教练,尊重民族习惯;文化课与当地学校合作,确保不掉队;定期组织家长开放日,建立信任。
第二天,考察团观摩了训练。 场上奔跑的孩子们皮肤黝黑,眼神清澈而专注,带着一股野性和韧劲。虽然技术动作还显粗糙,但拼抢积极,呼喊交流不断,充满了对足球最原始的热爱。唐龙仿佛看到了“星火计划”最生动的注解——在最贫瘠的土地上,寻找最顽强的种子。
返回北京的飞机上,三人都很兴奋。邵佳一认为“嗨球少年”的模式,特别是海选、免费培养、自由退出加转会分成的思路,为“星火计划”如何帮扶类似地区的社会青训机构提供了极具价值的范本。李静则被孙继海的社会责任感深深打动,认为这值得大力宣传。
然而,唐龙在兴奋之余,却有一丝隐忧。 他想起了那封匿名邮件提到的“未来之星”海外计划。“嗨球少年”这种扎根本土、培养本土人才的模式,与那种将苗子早早送出去的“海外计划”,在理念上可谓南辕北辙。一旦“嗨球少年”取得成功,势必会对“海外计划”的倡导者构成挑战。
他隐隐感觉到,新疆之行的收获,不仅是为“星火计划”找到了一个亮点,更可能无意中触碰了某个潜在对手的敏感神经。对“嗨球少年”的支持,或许将不再是单纯的足球业务决策,而可能卷入一场关于中国足球青训路径选择的更深层次的博弈。
飞机穿越云层,下方是广袤的国土。唐龙知道,“星火”已在边疆点燃,但守护这簇火苗,让它不被更大的风浪扑灭,需要更多的智慧和决心。前方的路,依然充满未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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