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工院“招贤处”外,照例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负责初筛的工政司吏员与墨家弟子,按部就班地登记、问询、初步考核。队伍中,有从齐鲁之地赶来、自称通晓“金石丹术”的方士,有从燕赵而来、擅长相马驯马的“圉人”,也有三辅本地精于农桑稼穑的老农。
人们衣着各异,口音驳杂,但眼中大多闪烁着相似的、混合着期待与忐忑的光芒。
队列中段,一位衣着简朴、肤色黝黑、年约四旬的汉子,显得颇为沉静。
他背着一个半旧的青布包袱,风尘仆仆,双手关节粗大,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洗不净的暗红色——那是长期与矿石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他名叫“巴岩”,来自巴郡朐忍(今重庆云阳),世代以寻矿、采砂为生,是当地有名的“矿眼”。
巴岩的家族,在巴蜀崇山峻岭中探寻丹砂、铜铁、盐泉,已有数代历史,积累了极为丰富的经验。
他们能通过观察山形水势、草木荣枯、甚至鸟兽踪迹,判断地下可能蕴藏的矿脉;能通过品尝土壤、溪水的味道,分辨矿产的种类与贫富;更有祖传的、利用简陋工具进行地下坑道探测与支撑的独特技艺。
然而,秦灭巴蜀后,朝廷对重要矿产实行专营,严控私采,像巴岩家这样的民间矿师,生计日益艰难,一身绝学几无用武之地,甚至被视为“山野刁民”,动辄得咎。
巴岩是听说咸阳有个“天工院”,院主秦风“格物致用”,广纳贤才,尤其重视“实学”,才变卖了家中些许薄产,咬牙走了两个多月的险峻山路与栈道,一路餐风露宿,来到咸阳。
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想凭祖传的手艺,寻个安身立命、养活家小的去处,若能不使家学断绝,那就更好。
终于轮到他。负责登记的是工政司一位姓陈的年轻书佐,态度还算和气。
“姓名,籍贯,年岁,所擅长何技?”
“巴岩,巴郡朐忍人,四十有一。擅长……寻矿探脉,辨矿识砂,开凿坑道。”巴岩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巴地口音。
“寻矿探脉?”陈书佐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天工院用矿量巨大,尤其是铜、铁、锡、铅,以及一些特殊用途的矿石(如硝石、硫磺、朱砂等)。
少府和将作监虽有官营矿场,但产量、品质时有不稳,且运输损耗巨大。院内冶铁坊、火药(试验)坊,早已多次反映优质矿石供应紧张,制约研发与生产。
院主也曾提及,需留意精通矿脉勘探的专门人才。
眼前这人,看着倒像是个常年在山中打滚的。
“你可有凭据?或有何特异之处?”陈书佐问道。
前来投效者,多有夸大其词,需谨慎甄别。
巴岩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小心打开,里面是几块颜色、质地各异的石头。
“此乃小人沿途所采,请大人过目。”
陈书佐接过,只见一块色如熟铜,表面有孔雀绿色锈迹,沉甸甸的,应是铜矿石,且品位不低;一块黑中透亮,断面有金属光泽,似是富铁矿;还有一块呈鲜艳的橘红色,应是朱砂(硫化汞);另有一小块灰白色、略带油脂光泽的,陈书佐不认得。
“此为何物?”他指着灰白色石块。
“此乃‘石脂’(石油凝固物),可燃,火力甚猛,胜于木炭,烟大味冲。小人于陇西一处岩缝偶得。”巴岩解释。
陈书佐心中微动,将矿石包好,又道:“仅此不足以证你之能。你可有他法,证明你确能寻矿?”
巴岩沉吟片刻,道:“敢问大人,这天工院附近,可有溪流、山丘?小人或可一试。”
陈书佐与旁边一位墨家弟子商议几句,觉得不妨一试,便领着巴岩出了招贤处,来到天工院后墙外不远处的一条溪水边。
此处背靠一片不高的土丘,林木稀疏。
巴岩也不多言,放下包袱,蹲在溪边,先观察溪水颜色、流速,又捧起水尝了尝,微微蹙眉。
然后,他起身,沿着溪流向上游走了百余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岸的土壤、岩石、植被。
他时而抓起一把土,在手中捻搓,凑近鼻端细闻;时而用随身的短柄小锄,敲击裸露的岩层,侧耳倾听回声;时而又观察附近几株长得不甚茂盛的灌木根系。
跟着的陈书佐和墨家弟子,以及一些好奇围观的工匠、路人,都屏息看着。
只见巴岩走走停停,最终在溪流转弯处、一处土质略显发红、长着几株特殊蕨类植物的坡脚停下。
他蹲下身,用小锄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挖了约半尺,取出一些土样,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甚至还用舌头极轻微地舔了一下(尝土辨味是矿师秘法,但极险,非经验极丰者不敢为)。
良久,巴岩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对陈书佐道:“大人,以此处向下掘进,约一丈至一丈五尺深,或可见褐铁矿苗,品位中等。然矿脉不大,开采价值有限,且近水源,易生坍塌,不宜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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