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在剧烈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来自地底的、沉闷的摇晃,而是一种更加诡异的、仿佛整座山峦都在痛苦痉挛的震颤。脚下的石板在跳动,岩壁簌簌落下碎石和尘土,回廊两侧的风铃疯狂摇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山谷深处那越来越响的恐怖哀嚎吸收了。
那哀嚎并非来自一个源头,而是亿万种声音的混合:婴儿尖锐的啼哭、老人濒死的呻吟、战场的厮杀与惨叫、病榻上无力的喘息、失去至亲者撕心裂肺的恸哭、绝望者坠入深渊前的最后悲鸣……所有人类乃至生灵所能经历的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被揉碎、搅拌、放大,化作一股纯粹而庞大的“负面意志”的咆哮,从忘川谷最核心的地脉深处传来,撼动着现实的结构。
“跑!跟着铃声!别回头!”马大彪嘶吼着,即使耳朵仍在嗡嗡作响,他也拼尽全力催促。
回廊上,那些风铃正释放着最后的力量。在扭曲的“丧钟”与即将彻底苏醒的“永恒之哀”的夹缝中,白尊者燃烧残魂维持的那一缕“清音”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却执着地鸣响着,为他们在混乱的灵压和翻腾的雾气中,指引出一条蜿蜒通向山谷另一侧出口的路径。
四人沿着清音指引,在震耳欲聋的哀嚎背景音和剧烈的地面颠簸中亡命奔逃。
身后的主殿方向,银白色的净化之光与暗红如血的扭曲能量不断碰撞、爆炸,映亮了半边天空。那是白尊者与“永恒之哀”初步泄露的力量在进行最后的抗争。每一次光芒的闪烁,都伴随着山谷更剧烈的颤抖和哀嚎声的短暂拔高。
“左边!”黄燊凭借对阵法气息的感应,在岔路口疾呼。张小飞体内那滴“本心泪”散发出清凉的共鸣,也确认了方向。
他们冲下石阶,掠过已经沸腾、翻滚着黑色泡沫的湖泊,钻进另一片更加茂密、光线几乎无法透入的古老针叶林。
林中,景象更加骇人。
树木的形态开始扭曲,树皮上浮现出类似痛苦人脸的纹路,枝条如同痉挛的手臂般胡乱挥舞。地面的苔藓和蕨类植物渗出暗红色的汁液,散发出铁锈与腐烂混合的腥气。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灰黑色的“情绪尘埃”,吸入肺中带来窒息般的沉重与悲伤。
更可怕的是,林间开始浮现出大量半透明、扭曲的“影子”。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如同被拉长、揉烂的人形,发出无声的嘶吼,向着任何带有“生命”气息的东西扑来——那是被“永恒之哀”气息侵蚀、从大地记忆中强行扯出的痛苦残响实体化!
“开枪!别让它们近身!”马大彪端起霰弹枪,轰鸣声中,将两个扑来的影子打散成破碎的光点。但更多的影子从林木阴影、岩石缝隙中涌现。
姚晋的步枪点射精准,黄燊的符箓不断飞出,化作火球、雷光或束缚的金线,暂时阻挡着影子的围攻。张小飞则将内息灌注双腿,速度激增,同时尝试调动那丝“荒芜之契”的力量——它对这些纯粹的“痛苦”与“死寂”能量似乎有着本能的吸引力,甚至是……渴望。
他尝试将一丝灰暗脉络的力量引导至掌心,一掌拍向一个扑近的影子。
嗤——!
如同烙铁入水的声音。影子接触到那灰暗气息的瞬间,剧烈扭曲、消融,被彻底吸收!而张小飞则感到掌心传来一股冰寒刺骨、充满绝望感的能量,顺着经脉流入,迅速被体内“荒芜之契”的脉络同化、吞噬,那丝脉络竟微微壮大了一丝!
但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无尽的空虚、冰冷的绝望——也随之冲击他的心神。若非有纸鸢的清凉和“本心泪”的守护意志,他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情绪淹没。
“小飞!小心!”马大彪的吼声将他拉回现实。另一个影子趁机从他侧后方扑来!
张小飞本能地旋身,手中军用匕首划过一道寒光,匕首上临时附着的一丝混合了微量的荒芜之力的内息,将影子斩断,残余部分尖叫着消散。
“你的新力量对这些鬼东西有效,但别用过头!”黄燊喊道,又甩出几张符箓,在众人周围布下一个临时性的驱逐结界,暂时逼退了影子潮,“‘荒芜’之力最能克制这些负面情绪实体,但它本身也极易污染心神!平衡!记住平衡!”
张小飞点头,压下体内那股因吸收负面能量而隐隐沸腾的躁动。现在不是深入研究力量的时候,逃命第一!
清音风铃的指引越来越微弱,时断时续,显示白尊者的力量正在急速衰减。而“永恒之哀”的哀嚎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那个恐怖的意志正在挣脱束缚,将它的感知蔓延至整个山谷。
“快到了!出口就在前面!”姚晋指着前方林木缝隙中隐约透出的、不同于谷内昏暗天光的一抹亮色。
众人精神一振,拼尽最后力气向前冲刺。
冲出森林,眼前是一片乱石嶙峋的斜坡,斜坡下方,是一条奔腾湍急、水色浑浊的山涧。而对岸,是相对平缓、植被正常的山坡——那里已经超出了忘川谷核心区域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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