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砚、念音，我的名字是傅靳言，你妈妈很多年前的旧识。
是写给两个孩子的，她看着略有陌生的字迹，除了签名，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傅靳言正儿八经的写字。
首先，我必须为我的出现可能给你们和妈妈带来的困扰，郑重道歉。
更重要的，是为我过去的严重错误，导致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独自承受了巨大的伤害，向你们和她道歉。
在我眼里，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亏欠她，也间接亏欠了你们一个需要陪伴的童年。
顾楠初叹了口气，她想合上，但目光却忍不住往后面看。
在你们生命中的缺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也许，将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不要因我而感到任何困惑或压力。
你们不需要叫我任何称呼。
如果将来，在妈妈允许的情况下，你们愿意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叔叔来对话。
我会用余生努力，让自己至少不成为一个让你们觉得讨厌或丢脸的人。
请一定要听妈妈的话，爱她，护她，她现在和将来所有的决定，都是为了你们好。
再次为我带来的打扰致歉。
短短几行字，她竟看了很久。
没有认亲，没有要求，没有骚扰，只有歉意，对她的愧疚和把自己贬低到尘埃的卑微。
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找上门，瞬时让她的压力从如何防范，变成了如何处置这封道歉信。
藏起来？那她以往教给孩子的诚实的道理呢？
给他们看？那就等于默认了他的存在和道歉的合理性，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她擅长应对进攻，如果傅靳言当面找上门，她绝对有把握让他知难而退。
可她却难以招架这种忏悔和交权。
傅靳言把最难的选择题，连带着沉重的道德枷锁，亲手戴在了她手上。
顾楠初把那封信放进衣柜底层抽屉，这里都是些不常用的杂物。
兴许，放久了，就会忘了。
***
几天后，溯光终于出了乱子。
不在客户，而在除了黎曼以外的供应商。
顾楠初有些烦躁，她的助理小杨请假回了乡下，手机没信号联系不上人。
“老李，货呢？送到没有？”
“看清楚合同第三条，然后再说话。”
刚放下电话，一个玻璃珠子划过地板，直直的滚进她的房间。
“哥，你的珠子，快去找！宝藏肯定在这儿！”
是念音的声音。
顾楠初嘴角动了一下，没睁眼。
她听见思砚慢吞吞的回应：“你别瞎翻，楠姐说了不许动她东西……”
“我就看看嘛！”
“咦？这是什么？”
她拿起那个崭新的牛皮纸信封。
都没用力，信纸就滑落出来。
顾思砚指着顾念音，“你又不听话，我要去告诉楠姐。”
“念音，思砚……哥，你看，是我们哎！”
思砚硬生生收回已经夸出门的脚，他转过身，接过信封。
“妈妈，你们，我，错，亏，还有叔叔，我就认识这些，你呢？”
念音把小脸也凑过来，挠了挠脑袋后摇摇头。
顾楠初走过来时，她看见了这一幕：
衣柜抽屉敞开着，两个崽子蹲在抽屉前，地上散落着那个牛皮信封，信纸在两人手里。
顾念音看她进来，赶紧缩到哥哥身后。
看着那封信，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冲过去把信抢回来。
可终究是压下了情绪，她在两个孩子面前蹲了下来。
“找到宝藏了？”
“楠姐，对不起。”
顾念音低下头，好像知道自己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顾楠初伸出手。
顾思砚毫不犹豫的把信封放进她手里。
“这是傅叔叔写给你们的……一些话，想看吗？”
兄妹俩对视一眼，同时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我读给你们听，顺便看看你们有没有学会新的字。”
顾念音偷偷的吐了下舌头，乖巧的点头。
顾楠初稍微总结了一下，用他们这个年纪能听懂的话，说了一遍。
“所以，傅叔叔做错了什么？”
顾楠初垂下眼睑，终于开始很正式的解释。
“他没做错什么，只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选了别人。”
“别人？是谁？为什么没选你？”顾念音忍不住插嘴。
“不重要了，都过去那么久了。”
她把顾念音从顾思砚身后拉出来，抱在自己怀里。
“现在，我们彼此间都不再有秘密了。”
顾思砚干脆坐在地上，“楠姐。”他拉着顾楠初的手摇晃。
“伤害，他说你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是不是他欺负你？”
顾思砚颇为认真的样子，让顾楠初有些感动。
小小年纪，居然开始懂得保护家人了。
她把儿子也搂进怀里，“思砚，你和念音年纪还小，很多事，我解释不清楚。”
她靠在背后的衣柜门上：“我读给你们听，是因为你们有权力知道。”
“可是楠姐，那陪伴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扬起稚嫩的小脸，用额头抵着她的下巴。
“为什么是傅叔叔陪伴我们呢？”
这个问题，又把她难住了，又陷入到了那个无法正面规避的身份陷阱里。
“因为……因为……”
她卡了半天，终于放弃回答，“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你们解释，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好。”
顾念音奶声奶气的音调，总是能轻易的俘获她的心。
“总之，站在我的立场，我不希望你们有进一步的接触，但是我也知道。”
她再次正式的和两个孩子面对面。
虽然他们未必能听懂。
“你们有权力选择，和谁做朋友。”
“楠姐，你放心，你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顾思砚小脸涨的红扑扑的，说的有些义愤填庸。
顾念音瘪了瘪嘴，“可是，我就是很喜欢嘛。”
血缘这种东西还真是神奇，它能让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好感。
“念音，我尊重你，不会过分的干预你，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听话。”
“嗯！楠姐最好了。”
顾念音终于满意的点头，却惹来顾思砚的敌视。
“你这个叛徒。”
顾念音也不理他，“楠姐，那，你会原谅傅叔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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