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檐角,卷起几缕未散的雪沫,落在廊下晾着的甜酒曲上,周秀兰伸手拢了拢粗布罩衣,指尖触到陶瓮冰凉的釉面,才想起昨儿泡下的糯米该上锅蒸了。天刚蒙蒙亮,灶膛里的栗木火已经烧得旺,火苗舔着锅底,把厨房烘得暖融融的,陶盆里的糯米吸足了水,颗颗饱满胀圆,泛着瓷白的光,是酿甜酒最好的模样。
“满仓,把院里的石臼搬进来,等下糯米饭晾温了,得用它捣几下,酿出来的甜酒更稠。”周秀兰的声音裹着热气,从灶房飘到院里,林满仓正扫着阶前最后一点残雪,闻言应了一声,放下竹扫帚,弯腰搬起石臼——这石臼是后山青石凿的,沉得很,磨糯米、捣糍粑都靠它,边缘被磨得光滑温润,沾着经年的米香。
搬进屋时,小北正趴在桌边写生字,见父亲搬来石臼,立刻蹦起来:“娘,是不是要酿甜酒了?我要喝甜酒冲蛋!”周秀兰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往灶里添了根柴:“急什么,糯酒得酿三日才出味,等你姐姐回来,正好能喝上。”一提姐姐,小北的眼睛亮了,趴在灶台边数日子:“姐姐说腊月二十回来,还有十天,甜酒刚好能酿好!”
林满仓把石臼搁在案板旁,又去取了蒸屉,周秀兰将泡好的糯米捞出来,沥干水分,一层一层铺进蒸屉里,铺到一半,用筷子扎了几个孔,“这样蒸汽能透到底,糯米蒸得匀,不夹生。”说话间,蒸屉上锅,盖紧木盖,灶膛的火更旺了,蒸汽从盖缝里冒出来,带着糯米的清甜,裹着灶火的暖,把窗棂上的霜花都熏化了。
趁蒸糯米的功夫,周秀兰翻出藏在柜角的甜酒曲,是前几日托镇上的货郎买的老曲,用红纸包着,捏碎了是浅褐色的粉末,闻着有淡淡的麦香。她用温水把曲粉化开,盛在粗瓷碗里,又找了个洗净晾干的陶瓮,内壁擦得一滴水都没有——酿甜酒最忌生水,沾了水就容易酸,这是她从婆婆那里学来的老规矩。
院门外传来王婶子的脚步声,伴着她标志性的大嗓门:“秀兰妹子,我就猜你今个儿酿甜酒,特意过来搭把手!”王婶子裹着厚棉袄,手里拎着一小袋红糖,“这是我家那口子赶集买的老红糖,酿甜酒时加两勺,味儿更厚。”进门瞥见案板上的甜酒曲,又道:“你这曲是好的,去年我用这个曲酿的甜酒,甜得很,一点不酸。”
周秀兰笑着接了红糖,让王婶子坐在灶边烘手:“我也是想着,年根底下,酿两瓮甜酒,自家喝,也给邻里送点,天冷,喝碗热甜酒,身子能暖一整天。”王婶子点头应和,目光落在墙上贴着的旧春联上:“今年的春联还没写吧?满仓的字写得好,等下糯酒蒸上了,正好磨墨写几副,我家那副旧的都破了,正等着换呢。”
说起写春联,林满仓也凑过来:“昨儿就买了红纸,裁好了搁在堂屋的桌案上,等下糯米饭晾好了,我就磨墨写。”他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每年腊月,村里的春联多半是他写的,谁家添了新屋,谁家娶了媳妇,都要请他写副对联,沾沾墨香喜气。
正聊着,蒸屉里的糯米已经熟了,掀开木盖,一股浓郁的米香扑面而来,热气裹着白雾,漫了半间屋。周秀兰戴了粗布手套,把蒸屉端下来,将糯米饭倒进干净的大盆里,用筷子扒开散热,“得晾到不烫手,温温的正好,不然会把酒曲烫死,酿不出酒。”王婶子也上手帮忙,两人一边扒拉着糯米饭,一边聊着家常,说谁家的腊味腌得好,说谁家的闺女要回来过年,说村口的麦苗盖着雪,明年准是好收成。
糯米饭晾到温乎时,周秀兰把化开的甜酒曲倒进去,用手反复揉匀,又用石臼轻轻捣了几下,把部分糯米捣成糊状——这样能让酒曲和糯米融得更透,酿出来的甜酒汁多味浓。随后把揉好的糯米饭装进陶瓮,中间挖了个圆圆的窝,又往窝里淋了两勺红糖水,盖上盖子,裹上厚厚的棉絮,放在灶边的暖处,“这三日都得守着,别让温度低了,也别太高,就灶边这个温度刚好。”
安置好陶瓮,林满仓已经把堂屋的桌案收拾干净,铺上新裁的红纸,又取了砚台和墨条。小北凑过来,踮着脚看父亲磨墨,林满仓握着墨条,在砚台里缓缓打转,清水渐渐变成浓黑的墨汁,泛着墨香,“小北,去把我那支狼毫笔拿来,写春联得用硬毫笔,字才立得住。”小北噔噔跑去取了笔,递到父亲手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红纸:“爹,给我写个‘福’字,我要贴在我的房门上!”
林满仓笑着应了,先研好墨,润了笔,抬手在红纸上写下第一个字——“春”。笔锋苍劲,墨色饱满,红纸衬着黑字,格外醒目。王婶子凑过来看,连连称赞:“满仓的字是越写越好了,你看这‘春’字,透着一股子喜气!”周秀兰也擦了手过来,看着丈夫写字,心里熨帖得很:“写几副通用的,再给村东头的李大爷写一副,他孤身一人,春联得写得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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