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院巷的晨光刚爬上老槐树的枝桠,小宇已在茶馆门前搭起了长案。案上铺着一卷丈二生宣,洁白的画纸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砚台里磨好的徽墨泛着温润的光泽,几支粗细不一的狼毫笔并排摆放,静待着勾勒巷里的烟火。
沈砚与随从立在不远处的石阶旁,未曾上前打扰。他望着小宇凝神执笔的模样,只见青年微微俯身,目光掠过巷口的豆腐摊,掠过茶馆的青瓦,再到槐树下追逐的孩童,眼神里满是专注。忽然,小宇手腕轻转,笔尖蘸了淡墨,在画纸左侧缓缓落下——先是豆腐摊的木架轮廓,线条简练却稳实,再用淡赭色晕染木架的纹理,仿佛能摸到那被岁月磨得光滑的木纹。
“小宇哥,我在这儿!”阿乐举着糖画兔子,在槐树下蹦蹦跳跳,生怕小宇漏了他。小宇闻言抬头,眼底带着笑意,笔尖一转,在画纸中间偏右的位置,用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一个踮脚张望的小小身影,发髻上还沾着一片槐花瓣,正是阿乐的模样。妞妞见状,连忙拉着王奶奶的衣角站定:“我要和王奶奶一起,在石凳上做槐花灯!”小宇笑着点头,笔下很快出现了石凳的轮廓,王奶奶纳鞋底的姿态从容,妞妞捧着彩纸的小手粉嫩,神情专注得可爱。
巷里的邻里们路过,都忍不住放缓脚步,远远看着长卷渐渐成形。李掌柜的豆腐摊前,蒸腾的热气用淡灰与留白巧妙晕染,木勺悬在桶上的弧度恰到好处,仿佛下一秒就要舀起颤巍巍的嫩豆腐;张爷爷捋着胡须的模样被定格在茶馆檐下,嘴角的笑意藏在墨色线条里,连胡须的疏密都清晰可见;铁匠师傅刚从铺里出来,赤着的胳膊肌肉线条分明,手里还提着刚打好的镰刀,刀刃上似有寒光闪烁,却被巷里的暖光柔化了棱角。
沈砚越看越心惊,他曾在京城见惯了名家笔下的亭台楼阁、山水盛景,却从未见过有人将寻常巷陌的日常画得如此鲜活。小宇笔下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都带着生活的温度——张婶提着豆腐的手微微弯曲,指节处的弧度是常年劳作的痕迹;茶馆的灯笼晕开暖黄的光晕,光影落在地面的斑驳,与巷里真实的晨光别无二致;连墙角不起眼的青苔,都用淡绿细细点染,带着雨后的湿润感。
“先生画的哪里是景,分明是竹院巷的日子。”沈砚身旁的随从轻声感叹,语气里满是敬佩。沈砚颔首,目光落在画纸右侧——那里正画着傍晚的闲谈场景,张爷爷讲着趣事,周围的邻里或坐或站,神情各异却都带着笑意,暖黄的灯笼光映在每个人脸上,笔墨间的温情几乎要溢出来。
午后时分,阳光透过槐树叶,在画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小宇放下画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长卷已完成大半。他退后几步,凝望着画纸——从巷口的豆腐摊,到中间的老槐树与茶馆,再到巷尾的铁匠铺,错落有致却又浑然一体,人与人之间的互动自然流畅,仿佛能听见巷里的笑声与豆腐摊的吆喝声。
“还差些生气。”小宇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巷口。这时,一阵风吹过,槐花瓣簌簌落下,有几片恰好落在阿乐的糖画上,也落在茶馆的窗台上。小宇眼前一亮,拿起细毫笔,蘸了淡粉与白色,在画纸上方轻轻点染——漫天飞舞的槐花瓣,有的落在人的肩头,有的飘在豆腐摊的热气里,有的落在孩童的发间,整幅长卷瞬间灵动起来,仿佛有风从画里吹了出来。
“成了!”张爷爷率先拍手叫好,邻里们也围了上来,看着长卷上熟悉的场景,个个脸上都带着惊喜。“你看这槐花瓣,和真的一样!”“我这纳鞋底的针脚,都被画出来了!”“咱们竹院巷,原来这么好看!”赞叹声此起彼伏,小宇站在人群中,看着大家的笑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笔下的温情,从来不是凭空想象,而是这巷里每个人用日子积攒起来的暖意。
沈砚走上前,目光久久停留在长卷上,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仿佛在触摸竹院巷的烟火。“先生此画,当为传世之作。”他转向小宇,语气郑重,“这般‘以墨为心,以笔为情’的创作,足以让京华画坛为之动容。”
小宇望着长卷,轻轻摇头:“这画不是什么传世之作,只是竹院巷的日常罢了。”他拿起笔,在画纸右上角题字,字迹温润却有力:“竹院巷全景图,壬寅年夏月小宇绘。”墨字落下,与画中景致融为一体,恰到好处。
暮色渐浓,茶馆的灯笼次第亮起,暖光映在长卷上,让画里的烟火气愈发真切。小宇将长卷轻轻卷起,小心翼翼地用锦缎包裹好。沈砚看着他的动作,眼中满是期待:“先生,明日便可启程前往京城了?”
小宇点头,目光望向巷里的灯火:“明日清晨出发,带着竹院巷的烟火,去京城看看。”
阿乐拉着小宇的衣角,仰着小脸:“小宇哥,你要早点回来,还要给我画糖画兔子!”妞妞也凑过来,把亲手做的槐花灯塞给他:“这个给你,在京城也能看见竹院巷的灯。”
小宇接过槐花灯,灯光映在他眼底,带着几分暖意。他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放心,我很快就回来,回来接着画竹院巷的春秋冬夏。”
夜色渐深,竹院巷的灯火渐渐熄灭,唯有茶馆里还亮着一盏灯。小宇坐在桌前,望着桌上包裹好的全景图,指尖轻轻摩挲着锦缎——这卷画里,藏着巷里的烟火,藏着邻里的温情,也藏着他对“本心之墨”的领悟。明日启程京城,他要让那里的人知道,最动人的景致,从来都在寻常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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